她有许多种方法拒绝他。
比如她在下定决心之后,对晨远之三番五次不离而别,装傻充愣,故意提醒,一开始或许还有些难过,到后来,却只觉得对方的执念成了某种困扰。
可是沈南风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迟疑拒绝的时候,将修银类比成晨远之,他们分明那么不同。她和晨远之青梅竹马,和修银只是……只是年少时有过一面的缘分,只是如此罢了。
应该要拒绝他,应该要推开他。
论起武力她绝不在修银之下,即便手脚有些失力,她也大可以故意烫一下对方,逼他放开自己。
可是这一刻,被她运用自如的红炎异能也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不翼而飞。
这个充斥着缠眷与深情的吻,在这个狭窄又未知的地方,将两个人紧密地绑定在了一起,他们硬是在这狭窄的位置里腾出了更多的空隙,修银一边深吻着她,一边仿佛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地拥抱着他。
他有一些后悔起来。
早知道拥抱的滋味如此美妙,亲吻的双唇如此柔软,他应该早早就坦白与她相认,他独自纠结了许多回,却不知道沈南风仅仅在黑暗中碰一下他留下烧伤疤痕的位置就可以认出他。
所以忍不住。
所以下意识覆上去,掠夺她的呼吸,表达自己的热情,还恐怕沈南风会推开他,所以先一步搂紧了对方的细腰,决定怎么都不会放手,可是对方挨在他肩上的手也并没有出力,没有真正的拒绝。
若她推一推自己,哪怕没有推开,修银或许都会收敛起来,可是对方在逐渐加深的吻里抓紧了他肩膀处的衣物,于是一切外面的世界都仿佛不怎么重要了。他抬着她的手臂让她环上自己的颈,他一只手搂着对方的腰,一只手按着对方的后背,又慢慢地游离到对方的后脑,将亲吻中的心上人送到更近的位置。
像是要弥补他耽误的这些时间,明明是第一次的亲吻,却漫长得让人手脚都有些发软,两个人拥抱着低低的喘息,勾引着柔软的舌,吮吸着充血的唇,沈南风率先缓不过气,终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才换了半口空气,又被修银扶着后脑挨到近处,本就没有分开的唇瓣重新贴紧,舌尖儿也又一次地勾到了一起。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那仓促更换的半口湿润的空气,沈南风终于清醒了一些,手脚虽然没有力气,却下意识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点儿声音。声音又低又软,仿佛是恋人在撒娇一般,示意对方,自己是真的,有些吻不动,也受不住了。
从喉咙里溢出的嘤咛,沈南风自己面红耳赤,同样听到的对方也弯了弯唇,这才终于抵着她的额头放过彼此,抱在一起,喘息交织。
但修银又舍不得她,喘了几声,又忍不住偏头摸索着蹭上去,一下一下地捉拿对方的唇瓣,这蜻蜓点水的浅吻在某种意义上更令人心跳加快,沈南风被他啄了两次才意识到应该避开,可是后颈被人拿捏着,似乎也避无可避,索性一偏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修银的肩窝之中。
这下子,修银没有吻到她的唇,却轻轻含住了她的耳。
滚热的气息包裹住薄薄的耳缘,舌尖儿抚过凸起的耳骨的轮廓。这行为实在比亲吻还要亲密百倍,沈南风终于真切地慌乱起来,她不能往后退,只好更多的藏到修银怀里,轻声讨饶起来:“不要……你不要……嗯……”
她的声音又轻又温柔,修银下意识,放开她的耳朵时,似重不重地抿了下对方的耳垂。
这一次,沈南风可真是软得身上一点儿都撑不住了。
两个人拥抱着,平复着,漆黑的困境重新真实起来,修银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再次开口的时候,迟疑着,将“三小姐”变成了“南风”。
“你记得我,没有忘了我,是不是?南风。”
他语气里有太多的期盼,沈南风平复下来,听着他的期盼,心思却百味杂陈。
“我……我以为你早就……”
“死了么?”修银猜测道,“我想大约也是,你那次和我说,有些事不对人提及,不一定是忘了,也可能是藏在心里。那么……你是将我藏在心里了吗?”
沈南风没有应声。
小时候随师父前往昆山,在昆山山脚的镇子里发生的意外,她确实是记得的,她记得那个少年,记得他被人欺负,记得自己还不能熟练掌握异能,所以重伤了本就伤重的他,守他在山洞里一夜。出去再回来,这人就不见了。
她在山洞附近找了许久,回到镇上也找了许久,她不知道一个重伤难以起身的少年能走到何处,走到多远,总之她走遍了当时可以寻找的地方,却再也没找到这个人。
所以比起回答对方的问题,她反而有属于自己的一肚子疑惑,可是她此刻呼吸平复,人也清醒了许多,相较于回答对方的问题和解决自己的疑惑,更为刻不容缓的,是眼下的情景以及找到结草。
“我们之后再说吧,”沈南风从对方肩头退开一些道,“这棵树似乎不再被人操控了。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理性上来说,修银完全理解沈南风为什么会优先考虑这件事,如果换一种情景,他自己也会优先考虑怎么脱身的问题,可是他满怀期待,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对方却避而不谈,还是让他的心情有些不可控制的低落起来。
又想,自己突然吻她,是不是……太唐突了?
沈南风只是说了一句抱歉,一句不是故意,以及半句的“找你”,他就迫不及待不由分说不由拒绝地霸道的吻了她,也许,她是有些生气自己冒犯她了吗?
失落里添进了一丝忐忑,修银“嗯”了一声,道了句“好”。不自觉地又想吻她以作确认,不需要是唇,额头也好,脸颊也好,哪里都好,她不会拒绝自己就好。然后他就可以宽心地说一句,等空闲时再说也好。
却没有触碰到人。
沈南风在周围亮起火来,由于空间太小,虽然火焰不大却照得十分通明,于是修银凑近过去的动作也变得格外清晰,乌漆嘛黑时也许还好,可想到对方刚刚是如何含住了她的耳朵,沈南风下意识便推了他一下:“你不要闹了。”
修银心底一沉。
他听见了沈南风在他怀里时喘不过气,感觉到了对方柔软又清香的依偎。可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灯火亮起,她脸上却淡淡的,仿佛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修银的眼神略有黯淡,沈南风却没有注意到他,她环顾四周道:“地坑或许不是一个特定的位置,这里的地下能够藏水养根,即便没有人可通过的裂隙,也有流通空气和水源的裂隙,这棵树在地上并不十分巨大,竟然有如此发达的根系。”
这倒是实话,他们防备的是草木异士,当然不会找一棵强壮的大树当作遮蔽,这棵树的根系相对于树干树枝,确实过于发达了。
修银点了点头,沈南风看他神色沉静下来,心里就没有那么尴尬了。故作寻常地问道:“你背上还痛吗?”
岂止是背痛,心情跌宕起伏,此刻失落又难过起来,修银垂着视线,夸大其词道:“痛。”
痛个鬼……真的很痛的话,刚刚还能那么紧的抱着她不放手吗?沈南风白他一眼,修银垂着视线,并无所查。看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沈南风不知为何,忽然又不想拆穿他了。
“真的很痛吗?”
“嗯,你撑我一下吧,真的很痛。”
“既然如此,那我一个人暂时也不好行动,岂不是还要困在这里?困在这里,我可没心思和你说小时候的事情。”
“……”修银沉落的心脏里又亮起微弱的火苗,吞了吞喉结问:“出去之后,就可以说了吗?”
“反正在这里不说。”钓鱼上钩,自然就没有松松放放的必要了。
修银被拿捏得死死的,只好闭嘴,转念又道:“你能不能,只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没有死,出现在你身边,陪你这些天,你喜欢吗?”
——你想去找她,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吗?
——不是。
我就只是想,陪着她而已。
沈南风眼瞳微晃,只觉得对方最后的那句“你喜欢吗”,明明能有许多种的问法,偏偏被对方说成了最不能敷衍的那种。
可是虽然不能敷衍,真要在这种时候直白的回答,沈南风又实在说不出口。
她不擅长这个。
可她也不想让修银失望。
沈南风抿了下唇,说不出口,索性用了行动,脚尖一垫,飞快地碰下了对方的嘴角。
这一次,总不会还要胡思乱想了吧。
沈南风这样想着,匆匆退回本来的位置,却又被修银拉扯进了怀里,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
这样下去可……没完没了了。
沈南风在亲吻中艰难道:“不要……在这儿……唔……我警告……”
话未说完,便被修银压进了肩窝,堵住了后面没说完的警告。
火光微晃,修银舒展着眉眼,声音轻快道:“我刚才是在止痛,现在已经好多了,我托你一下,你先从树根的裂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