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大抱枕一点都不舒服，冷冰冰的也不柔软。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被周边的环境排斥着，如果不抱着点什么，她总有种错觉自己会飘走。
纪听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一颗毛绒绒的头发趴在自己胸前，多年的谨慎让他立刻起了杀心。如果不是看到女孩睡梦中还在咂着嘴的样子，他会毫不留情的下手。
撅着嘴的样子真丑，他违心的想着。
有点像人类世界的小香猪。
她的手脚绑住了他，比难缠的八爪鱼还要难对付。对于八爪鱼，他可以随手丢开，但是对于这个女孩，他怕他的力气会伤到他。
好歹也算是来寻找自己的。
给自己施的保护魔法没有起到任何用处，即使是隔开女孩也做不到。
他有些郁闷的扒开女孩的手，犹豫了一下，把她往贝壳边上推了推。
“不许动！”昭华不耐烦的摁住一直推她的东西，在它不老实的想逃走的时候张嘴啊呜咬住。
“……”
她也许不是一只小香猪，而是一只留着口水咬鱼的狗。
还会说梦话。
纪听抽不出手，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类女孩的力气会是这么的大，就是经常锻炼的他都挣脱不了。
人鱼一族身娇体软，他为了克服这个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了。现如今被一个人类少女摁着动弹不得，他面上挂不住。
羞得连鱼尾巴都蜷缩了起来，纯净的湛蓝色好像染上了层粉，美的梦幻。
“你放开我。”他小声的答。
女孩只是咂咂嘴接着睡去，没有理会耳边的声音。
纪听只好等着她早点醒来，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很疲倦，连做梦眉头都是皱着的。
昭华确实梦到了些不好的事情，是原主的记忆残片。
梦中的女孩虽然身份尊贵，但却过的一点都不开心。每当她喜欢一件事情或者是东西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被毁掉。
这次落水，也有她继姐的手笔。
她的继姐告诉她，这次宴会结束之后，国王会把她嫁去联姻，对方还是个很可怕的人。
前几日的流言蜚语和压力在这一刻爆发，原主揪住继姐跳了海。
因为理亏，她的继姐在醒来之后没有说出这件事，只是含糊的暗示了些扭曲的谎言。
贝壳里是安静的，但又是吵闹的。纪听感觉心脏在不受控制的跳动着，有点吵。
好不容易等到昭华睁开眼，他以为可以和这个人类女孩好好谈谈，却看到她闭上眼又准备睡。
“如果你再睡的话，我可以把你吃掉。”纪听凶巴巴地威胁道。
昭华懒洋洋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的力气又没有我大，怎么把我吃掉？”
“……”
纪听沉默，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不过既然小美人鱼开口了，她如果不做出些回应好像不太好。
眨眨眼睛，她撑起头躺着看警惕缩在一边的美人鱼：“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
纪听漆黑的眼眸看着她，也不说话。他没有在这个人类女孩身上感受到丝毫恶意，甚至感觉到了好感。
这让他有点无措。
“嗯……我这个人比较孤独，你也看到了，我落水的时候没人救我，只有你救了我。”她微微起身，眼睛亮亮的，好像在看这个世间上最珍贵的宝贝。
纪听眼瞳颤了颤，突然不敢与这种眼神对视。
“你看着我嘛。”昭华伸手戳戳纪听的尾巴，看他害羞的蜷缩尾巴有些好玩。
真可爱。
“然后呢？”
“他们都不希望我好，所以我来找你玩，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陪我一下好不好？”
那期待的眼神是他极少看到过的，于是一时心软，他点了点头。
女孩开心的坐起来，把繁琐的裙摆整理一下，盘腿正坐：“我叫昭华，一个被你救了的普通人类女孩。”
她没有介绍自己华贵的身份，没有他在陆地上看到的那些人类的优越感，让他突然多了丝好感。
“纪听，我叫纪听。”他别扭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了昭华。
“纪听？怎么写？”昭华偷笑的把手伸过去，让纪听在自己的手上写下他的名字。
然而害羞的小美人鱼没有伸手，还把手背在后面缩了缩。
对待这样的纪听当然要主动一些才好，不然他可能会害羞的缩回自己的壳里然后不出来。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昭华受伤的看了他一眼，难过的低下头，其实是在偷笑。
一……二……
还没数到三呢，纪听就无措的回答道：“你，你别生气，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写。”
其实他会，只是不想让这个刚成为他朋友的女孩伤心。
他在深海太孤独了，即使是溜到人类世界里，也永远融入不到他们的热闹之中。
热闹都是他们的，而孤寂是属于我的。
“我可以教你！”昭华抬头笑起来，半点看不出之前的伤心感。
像个小太阳一样，暖洋洋的，明亮又柔和。
“哎呀，不过我不知道你是哪两个字，要不就先写我的吧！”昭华轻敲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轻柔的拉过纪听的手摊开。
许是被她的那句“朋友”触动到了，他没有避开自己的触碰，软乎乎的任由她摆布，试图信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乖巧的使人怜爱。
又可爱又好骗。
不只是该庆幸他愿意相信自己呢，还是该说他天真有点傻呢。
“昭华”两个字被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在纪听的手心里，带着温度的指尖划过冰冷的掌面，像是在心里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让人心悸。
很少有过除平静以外情绪的美人鱼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并不讨厌。只怕这种感觉是不好的，他会伤害到他的新朋友也是唯一一位朋友。
清晨尚早，路上大雾弥漫，浓浓的雾霾像是压在了心上，有一丝透不过气来。
纪听有些烦躁的点着方向盘，视线落在旁边的保温盒上，剑眉微蹙。
路过小桥时余光隐约看到了什么，起初没太在意，再反应过来时不过两三秒。车急刹在桥边，他不顾一切快速朝桥边跑去，下车时脚腕还被刮了一下。
但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他大步上前，把坐在桥上的女孩拉下。
心脏因为紧张和快速运动而剧烈跳动着，他喘着粗气，脱口而出：“你干嘛啊？想不开啊！”
入了秋的古都很冷，扑面的冷风中带着湿气，周围白茫茫的，看不真切。
女孩许是在这儿站了很久，她的头发上有晶莹的小水珠，面色发白，眼眶通红。单薄的睡衣在深秋根本抵御不了寒冷，裸露在外的手已然泛红，握着她的手臂，就像是握了块冰一样冷。
他语气微软，对着面前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女孩说：“你刚刚干嘛啊，很危险的好不好。”
女孩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柔柔的对他一笑，眼里带着真诚的温柔，吐出的字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没干嘛，我就是想看看风景。”
这个理由鬼信啊！纪听只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才平息下来的火蹭的冒了上来。
他深吸口气，勉强憋出一抹笑来：“你有病啊！谁看风景要跳到河里去看啊？！”
“我啊。”
依旧是看起来很温暖的笑，但在纪听眼中却假的要死，他环顾四周，并无其他车辆或行人的身影。
但又不能把这个姑娘扔在这，万一她接着干傻事怎么办？
他烦躁的撸一把头发，拉起她的手腕就往自己车上走。
“我不放心你，先带你去警局。”说一半又往回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你这样子没成年吧，得让你家长领回去开导开导。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世上哪那么多想不开的事，不过是睡醒就能忘的屁事，过段时间就好了。今日你有幸坐我纪听的车，去警察叔叔那喝杯热茶，再得到一次爱的教育。我都没这待遇呢，想想还有点羡慕你。”
“不要羡慕。”
身后传来她低低的一句话，如果不是纪听耳朵灵，可能就会被风吹散，然后掩在雾霾里了。
“我这是反讽你呢姑娘，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过了这个坎，你再回首就会发现自己这个时候就像傻/逼一样。”
女孩看着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瞅了她一眼啪的把门关上，然后打开后座把她塞了进去。
“你安慰人的方式跟别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纪听上车系好安全带，把四扇车门都锁好，从车内后视镜看她道：“别人那种我可学不来，你这种傻/逼行为，说实话，该揍。”
女孩在后座安安静静的，小小一只缩在后座那，半分没有之前桥上的决绝感。
他悄悄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在车上摸出块糖丢给她：“吃颗糖，别晕我车上了。放心我可没下毒。”
女孩只是淡淡的笑，撕开糖纸把糖吃了，融化在口腔里的是一股可乐味，有些炸舌头。
“还真不怕我下毒嘿，”正准备接着说些什么，车上显示来电。他烦躁的“啧”一声：“后座有毯子自己盖，别回人说我欺负你。”
等铃声响了好一会他才不耐烦的接听。“有事去不了，你让护士给你带早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