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临睡前和褚衍林的一番谈话,余菲菲难得梦见了许多年前的事。
梦里乱糟糟的,有十岁那年她和母亲被赶出余家,汪曼筠就站在门口看她们,脸上是胜者的笑容。也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时受尽人白眼,过年期间被人提着刀守在家门口要钱。还有苏美玲在医院,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无论什么时候,苏美玲总是很温柔的笑着,眼神明亮又纯粹。
会好起来的啊女儿,苏美玲说,脸上看不出来丝毫对生活的抱怨。
等醒来,天还没有亮,满室寂静,褚衍林的手臂搭在她身上,睡的正香。
余菲菲却是再也睡不下去了,打开手机,有封来自医院的短信,催她尽快去交费。意料之外的是还有封来自涂翌寰的短信。
【余小姐,前段时间我查过了白血病相关的资料,知道骨髓移植有血缘关系的人适配率是万分之一,因此找到适配成功的人尤为困难。或许有些僭越,不过我希望令弟结果出来能告知我一声,毕竟多个人多分力。】
余菲菲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走进洗漱间,抱着自己,哭的毫无声响。
褚衍林起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余菲菲微红的眼角,柔光粉滑,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就像被钝了的刀划过一道一样,当时察觉不出来什么,等过后方能察觉出疼来。
余菲菲拿出化妆品来,将脸上哭过的痕迹掩饰好,去厨房亲手做了早餐端出来,捧着下巴笑眯眯的看褚衍林。
“亲爱的,过段时间再陪我去趟余家好不好?我想再见一次余丞。”
好像昨天两个人的对话一点也没有发生过。
褚衍林看她。
余菲菲笑得像狐狸:“就在同学聚会前好不好?我好不容易回家,心情肯定高兴,一高兴,聚会说不定回来就知道你母亲的消息了。”
“你又在威胁我。”
这次是肯定句。
余菲菲:“亲爱的你这么说就太伤感情了。”
她端了碗粥给褚衍林,仿佛是在说今天饭怎么样。
“你都已经陪我去过一次余家了,多回一次有什么影响呢?就是花点时间而已。”
褚衍林不动如山:“我的时间很贵。”
余菲菲惊讶:“那我到时候聚会一不开心……”
褚衍林终于从美食间抬头,分了个眼神给她,只是那个眼神有些复杂,余菲菲一时没有看穿。
“要是我陪着你去聚会呢?”
余菲菲琢磨着方才那个眼神的含义,笑得有些不走心:“褚总时间一刻千金,不用浪费在我身上。”
褚衍林不说话。
余菲菲敏感的抬头,看见褚衍林停下筷子看向这边,忽然抬起手来向这边探来。
余菲菲被吓了一跳。
他想干什么!
褚衍林捏住她的脸,揉捏半天,哧了声:“算计得挺好。”
余菲菲眨眼装无辜:“冤枉!褚总这么英明,我哪里有胆子敢算计您?”
褚衍林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就装吧。
余菲菲撇嘴:“我要算计,不是希望亲爱的你跟着我一起去比较正常吗?”
“反其道而行之。”褚衍林说。
余菲菲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低头喝粥。
褚衍林心情愉悦的也开始吃饭。
半晌,余菲菲抬脚,碰了下褚衍林:“亲爱的,为什么不能陪我去余家?反正已经去过一次了。”
褚衍林很冷淡:“又不是买一送一。”
余菲菲被他这个比喻弄得有些想笑,但气氛不合适,忍住了,认真的盯着他:“聚会也不是买一送一。”
她用脚背蹭着褚衍林的小腿,暗示意味极强:“我不高兴了,可是会忘记一些事的。”
褚衍林打断了她:“但是你可以让他们过来。”
余菲菲的心情瞬间就好起来!连带着口气都飞扬起来:“可他们不来怎么办。”
就是软软的,听着像在撒娇。
褚衍林喝了口粥,今天的粥是余菲菲早起睡不着时熬的,自是十分好喝,他眯起眼睛,气场十足。
“他们不敢。”
余菲菲看他觉得自己像是见了个小孩子,幼稚的放着狠话。可惜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是褚总,除了她没人敢做这种联想。
余菲菲险些被自己的脑洞逗笑。
“我不管,我想回家,亲爱的你要陪我去。”余菲菲说。
褚衍林应了声。
令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等她找余丞,余丞反而是已经找到褚家来。
彼时褚衍林和余菲菲方从公司回来,近期公司事情尤其多,回到家中往往是满身疲惫,有时累得狠了余菲菲索性是在褚衍林宽敞的大车里面直接睡一觉。
因此当下了车听管家说余家公子在等着两人时,余菲菲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急匆匆走进会客室,看见余丞稍显瘦弱的身影时,方醒悟过来。
佣人送上来红茶。褚衍林在外面吩咐管家事情,会客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余丞眼下青黑,脸色憔悴,显然这段时间休息的不怎么样。坐在那里还是很端正,迟疑了会儿,还是说:“姐,我去过医院了。”
余菲菲嗯了声。
余丞继续说:“最近我出门比较麻烦,家里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就直接和你说下我去医院的结果。”
余菲菲震惊的看他,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余丞察觉出她的激动,笑笑:“体检结果合格,他们抽了点血做检查,应该过段时间就知道了。不过我这次逃出来,怕是对我监管会更加严了,我想索性是告诉你一声,近期就不要回来了。”
余菲菲皱眉:“那家里面那边……”
余丞叹气:“妈还是不同意,怕对我身体有伤害,我就是有些瘦,其他的不都很正常?”
年轻人总还是朝气蓬勃的,余丞很快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眼睛明亮又纯净:“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余菲菲又念了遍这句话,看着外面不耐烦地等在饭桌前的褚衍林,仿佛有束光照进了曾经暗无天日的岁月,恍然间就似是有了无尽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