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鸿一瞥
蒙淇淇2020-06-08 17:514,495

  奢华的旋转楼梯,一拐角,便可以看到金碧辉煌的卧房大门。

  门口侍卫,分列两侧,威严肃穆。

  之前见的侍卫都是加勒比海盗中海军舰队式的蓝色制服。

  这里的侍卫则是斗篷式的制服配上皮靴,红黑交相辉映。

  首席亲兵,贴身侍卫。

  “谁?谁在哪里?”

  阮夕颜手微颤,佯装冷静:“我来给先生送酒。”

  几个亲兵目光如鹰隼般的凶厉:“放下酒,赶紧离开!”

  阮夕颜咬唇。

  “你只有三秒钟时间。”

  阮夕颜深呼吸,把托盘放到走廊橱柜上。

  “下楼去,不要再上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阮夕颜转身,一步步走向楼梯,大脑飞速旋转。

  几个亲兵右耳戴着白色耳挂式对讲机,里面传来林管家的声音。

  “是,林管家。”

  亲兵们齐齐回答后,再侧头看向走廊。

  那女侍应生不见了。

  “走得这么快?”

  “应该下楼了。”

  与走廊一墙之隔,阮夕颜背脊紧贴冰冷的墙壁,额头上冷汗涔涔。

  亲兵们听对讲机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这间卧房的门没关。

  如果没猜错的话,在这个卧房的露台,可以看到主卧房的露台。

  她的任务是,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帝王”。

  哪怕只有一眼。

  房间没开灯,光影绰绰,阮夕颜躬身,摘掉面具,脱下皮鞋。

  她光着脚,轻而灵敏地窜过房间,拉开玻璃门,蹲身走入露台。

  栏杆很粗壮,她藏身在夜幕里,窥探着主卧房方向。

  哪里是露台?那边分明是华美的空中花园。

  木地板上铺满玫瑰,长长躺椅,橘黄落地灯,头顶星光闪烁。

  管家模样的高大男子穿黑色制服,单膝跪地,服侍躺椅上的身影。

  想必那就是林管家。

  躺椅旁边还跪了好几个黑西装侍从,所有人神情严肃,毕恭毕敬。

  唯独躺椅上那一条颀长背影……

  阮夕颜心跳如鼓,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眯起眼。

  光影婆娑,先生又是背对着她的,一派朦胧,看不真切。

  阮夕颜揉了揉眼睛。

  那位先生,似乎是斜倚着的。帝王的慵懒之气,惬意却自带威仪。

  林管家单膝跪地奉茶,那位先生略支起身体。

  白色浴袍?

  刚刚洗完澡?

  阮夕颜隔着葳蕤绿植,窥探着若隐若现的背影,不由咽了咽口水。

  一阵风吹过,草叶窸窣,繁星闪耀。

  先生起身回房。

  一瞬间,似是察觉到这边视线,林管家转头看向阮夕颜方向。

  阮夕颜慌忙缩回脖子。

  落入她眸中的最后一幕,是被大风鼓动起来的白色浴袍,气势磅礴。

  “谁?”林管家一脸警惕,站直身体。

  阮夕颜握紧拳头,额头上冷汗直冒,躲在绿植后浑身颤抖。

  “过去看看。”林管家低声吩咐几个侍从。

  阮夕颜闭上双眼。

  “是我。”清冽的男声,自阮夕颜后方传来。

  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咚、咚、咚。

  因为在窥探金字塔顶端之人,所以她没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

  “原来是贺少,抱歉抱歉。”林管家躬身。

  “无妨。”男子言毕,垂颈,修长手指凑近唇畔。

  熟悉的咳嗽声。

  林管家和一众侍从退回主卧室。

  阮夕颜缓缓侧头,对上病娇男子一双因咳嗽而潋滟氤氲的瞳眸。

  夜幕里,他肤色尤白。

  ***

  阮夕颜瘫到沙发上,鬼鬼祟祟蹲了这么久,脚都发麻了。

  卧房里,水晶吊灯闪烁着光芒。

  那位贺少呢?黑色领结被扯了下来,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两颗。

  锁骨沟深得恰到好处。

  “你一直在房间里?”

  “对。”他半躺在沙发上,又轻咳几声。

  阮夕颜犹疑片刻,起身给他倒茶。

  “你不问我刚才在干什么?”

  贺少接过茶,手指纤长,手腕皓白:“我劝你放弃。”

  阮夕颜蹙眉:“乾坤未定,我为什么要放弃?”

  贺少垂眸,薄唇轻抿一口大吉岭红茶,茶香袅袅。

  “第一夫人,早就内定了。”

  闻言,阮夕颜浑身一颤。

  贺少放下茶杯,单手解开礼服的银质纽扣:“你该走了。”

  阮夕颜调整一下呼吸,追问道:“是谁?”

  贺少动作微顿,挑眉。

  阮夕颜目光如炬:“内定了谁?”

  贺少勾唇,开始解衬衣扣子,一颗,两颗,胸肌光波流转。

  “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病娇如他,身材竟如此有料,壮硕中凝着汗珠,光影流转中分外撩人。

  非礼勿视。阮夕颜转移视线:“今天,谢谢了。”

  “哪一次?拉菲?还是刚才?”

  阮夕颜蹙眉:“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的眼睛。”

  “有何不同?”

  “别人都千方百计隐藏自己,可你的眼里,野心、欲望,毫不掩饰。”

  “谢谢。”

  “这不是夸奖,你要知道,这很危险。”

  阮夕颜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不怕危险,我只怕平庸。”

  “等一下。”

  阮夕颜回头,贺少依然半躺在沙发上,轻咳,眼角微垂,染桃花色。

  周身散发着世家贵族养出来的疏离和贵气。

  “贺少还有何指教?”

  “那边抽屉。”他微微挑起斜飞入鬓的眉。

  阮夕颜侧身,轻轻拉开抽屉。那里躺着一支膏药,俄语,看不懂。

  “拿去用吧。”贺少又咳嗽几声。

  阮夕颜瞬间明白,这才察觉自己已经摘了面具,下意识地捂住右脸。

  “很丑是不是?”她眉心颦蹙。

  贺少倏忽偏了偏头,喉结蠕动,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古龙水暗香中。

  “你知道我最腻烦的是什么吗?”

  阮夕颜面色严肃:“什么?”

  “美女如云。”

  阮夕颜勾唇:“审美疲劳了?”

  “我都看腻了,更别提那位。”

  阮夕颜沉默。

  “所以我不明白,楼下那些名媛,为何要饿着肚子挤进晚礼服里?”

  阮夕颜扬眸。

  “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你们看来,只觉得可怜又可笑,对不对?”

  贺少定定地望着阮夕颜,良久,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是居高临下的,有一股临幸的意味。

  阮夕颜勃然冷笑。

  “一个路人而已,名字又何足挂齿?”

  她打开门,窈窕倩影消失在门口。

  贺少微微眯眼,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唇角的笑意,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

  夜色融融,苍穹弦月。

  繁星点点,宛如荷叶上的珍珠,闪烁其华。

  薄薄的月光似被晚风吹入窗棂,窗台恍若被镀了层银,美如幻境。

  美人榻上缱绻着一条颀长如玉的身影,亦披了一身清辉。

  凉浅的咳嗽声,悠悠回荡,反衬出室内沁人心脾的静。

  倏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贺廷熙因病娇而慵懒的眼皮,慢条斯理地掀了掀。

  落入眼帘的,是身着Waitress白衬衣、黑马甲的阮夕颜。

  阮夕颜悄然立于月华中,眼眸蒙上一抹轻雾,教人看不真切。

  贺廷熙因咳嗽而潋滟氤氲的瞳眸,睨着她。

  “怎么又回来了?”

  苍白病娇的肌肤,象牙白的唇微微勾起。

  “你的病要发作了。”

  阮夕颜言毕,迈步,慢慢走向美人榻。

  贺廷熙蹙眉:“你如何得知?”

  “我的恩师,和你有一样的病。”

  阮夕颜的话,让贺廷熙眉梢眼角都荡开哂笑。

  “你倒是深藏不露。”

  阮夕颜再度靠近,一步,两步,三步。

  贺廷熙倏忽感觉胸肺一阵窒息,宛如被人攥住了心肺,呼吸困难。

  ***

  方才,阮夕颜的身影,定格在檀木雕花刻金门后。

  她依稀听到贺廷熙贺少的气息中有一丝紊乱。

  这样高高在上的、活在金字塔顶层的男人,和她这样的小喽喽说话,是不可能气息紊乱的。

  阮夕颜回过头,隔着婆娑的光影,她依稀可见那病卧的身姿。不知为何,她内心涌动出一股异样的情绪。她突然想到一个词——

  高处不胜寒。

  阮夕颜叹息一声,转身折回檀木雕花刻金门。

  贺少显然没想到她会折返。

  月光的清浅,反衬出他瞳眸里熠熠的星辉。

  贺少咳嗽几声,声线在暗夜里无尽魅惑。

  为何他连咳嗽都如此撩人?

  阮夕颜轻轻地关上门,一步步走向她。

  此刻,贺廷熙的病,果然发作了。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他试图去抓美人榻旁边的铃铛,呼唤侍从和仆人,可是全身咳得厉害,根本无力伸手。而且,是他自己刚才遣散了侍从和仆人,只想一个人静静。

  此刻,他病情发作,宛如溺水之人,身边唯有阮夕颜一人。

  “药……”

  贺廷熙伸手,却抓住了阮夕颜的胳膊。

  阮夕颜猝不及防,原本她就要探身察看贺廷熙,此刻被猛地一拉。

  少女的娇躯失去平衡,直直地跌入男子的怀抱。

  贺少心脏咯噔一下。

  这女子如此狂妄,竟然敢靠如此之近?

  温香软玉抱满怀,还带着薄薄的汗气。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贺廷熙本能地想要推开,可手却绵软无力。

  阮夕颜的粉颊就在眼前。

  精致小巧、吹弹可破的白皙脸蛋、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翼、鲜艳欲滴的樱唇。这些辞藻虽然俗套,但美原本就有规律可循。

  阮夕颜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红酒味道,让贺少莫名地安心。

  贺廷熙是见多了各式各样美女的。

  可是,鲜少有美女敢如此接近贺廷熙。

  不,不只是接近。此刻阮夕颜直接趴在贺廷熙的身上。

  两人近距离对视,呼吸交缠,鼻尖顶住鼻尖。

  暧昧的气息弥漫开来。

  贺廷熙微微蹙眉:“下去。“

  阮夕颜单手撑住美人榻,深呼吸一口,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

  她准备起身,可是,一时间被贺廷熙身上的荷尔蒙气息蛊惑。

  阮夕颜又跌了下去,红唇摩挲上贺廷熙的白衬衫。

  刺目的鲜红唇印。

  “抱歉。“

  阮夕颜伸手抚上贺廷熙的唇印,想要抹去,可不留神。

  哗啦一声,贺廷熙的白衬衫被阮夕颜拉下,露出了一大片雪白刺目的肌肤。

  “你……”贺少微愠挑眉,声线微微暗哑。

  阮夕颜非礼勿视,转移视线,再度准备扶起扶手起身。

  叮铃铃一声,呼唤侍从和仆人的铃声响了起来。

  贺廷熙心头一紧,立刻扬手,放下美人榻的帷幔。

  阮夕颜的一颗心,也瞬间提到嗓子眼。

  如果她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可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而且这里的侍卫,除了贺少的,还有首席大人的。

  绝对不能被发现!

  贺廷熙和阮夕颜一样的紧张。

  他向来洁身自好,怎么能被人发现和女子共榻?还如此亲密,引人遐想?

  让他多年的清誉毁于一旦?

  贺廷熙性感的喉结微微蠕动。

  阮夕颜则紧紧攥紧拳头。

  两人深深对望。

  “贺少!”

  门被推开,脚步声急促传来。

  顷刻间,侍从们跪了一地。

  隔着帷幔,侍从们看不到美人榻上的情景。根本不可能有人想象得到,此刻高高在上的贺少,竟然被一个女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侍从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个个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帷幔后,美人榻上,贺廷熙和阮夕颜对视。

  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室内一片岑寂。

  “贺少?”

  侍卫长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轻声问了一句。

  贺廷熙注视着阮夕颜,调整了一下呼吸。

  “无事,退下吧。”

  侍从和仆人们听闻此语,开始列队鱼贯走出房间。

  脚步声细碎而有条不紊。

  直到房门被关上,贺廷熙和阮夕颜才松了口气。

  贺廷熙见阮夕颜还趴在他身上,忍不住冷脸。

  “下去。”

  阮夕颜垂眸:“我给你拿药。”

  她半撑起身子,伸手去美人榻旁边的柜子上拿药。

  晃荡一声,药瓶重重砸下来,正好砸到贺廷熙的胸口。

  病弱的贺廷熙立刻咳嗽起来。

  象牙白的肌肤上露出红印。

  “我给你擦药。”

  阮夕颜从怀里掏出金创药。

  “别碰我。”贺廷熙蹙眉,伸手要穿好白衬衫。

  “别动。”阮夕颜挑眉,声音里竟然有一丝命令的意味。

  贺少眸光里闪过一丝惊讶。

  从未有女子这样与他说话。

  从未。

  贺少此刻,是真的无力与之争辩,他又轻咳两声。

  “这是什么药?”

  “我从小被虐待,身上遍体鳞伤,这药是我的亲密伙伴。”

  阮夕颜眉目低垂,指尖轻轻地把柔软的药膏匀开。

  再动作轻缓地、徐徐地把药膏擦上贺少的伤口上。

  从贺少的视角,能看到阮夕颜的两道纤细倔强的眉。

  湖光照侬双画眉,鬓边照见一茎丝。

  温柔而暴烈。

  纤细而倔强。

  贺少的一颗心,倏地柔软如一滩春水。

  “疼吗?”她倏忽抬起浓密纤长的羽睫。

  “嗯。”贺廷熙的薄唇里淡淡吐出这个字。

  阮夕颜睫毛一闪,凑近过来,用红唇吹了吹伤口。

  缓解疼痛。

  贺少看到她两片薄薄的红唇。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她的唇,让他莫名地想到魏晋的哲学家傅玄的那一首《豫章行苦相篇》。

  那两片玫瑰花瓣似的唇,凑近,气息吹到伤口上。

  贺少内心一片安宁舒适。

  这么多年了。

  鲜少有女子,让他的内心如此安宁。

  贺少忍不住轻轻闭上眼。

  阮夕颜把伤口处理好,才堪堪抬眸。

  她看到贺少苍白的脸,轻闭的眸,似是睡着了。

  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悄无声息。

  宛如一只猫咪。

  等阮夕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贺少才睁开眼。

  “来人。”

  隐藏在暗处的侍卫长低眉顺眼走过来。

  “查查那个女人是谁。”

  贺少眼皮一掀。

  侍卫长始终低头,毕恭毕敬:“是,贺少。”

继续阅读:第七章 入学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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