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蟪蛄不知春秋
十五粒2020-07-03 23:592,220

  忘忧别苑里种着一种高高长长的草,看起来并不名贵,甚至带着一些世俗的俗气。它们廉价到站着站着开,哪怕是被风吹打的趴下了,也要趴着开个轰轰烈烈。

  江菩想起小时候爷爷奶奶家的门前也种了这么一丛。长大后看资料才发现这花儿叫蜀葵。但她更喜欢叫它秫秸花,因它身姿实在像是玉米的秫秸,傻大个儿。

  她手贱的掐了一朵秫秸花,把厚实的花瓣小心翼翼的分开,花萼的地方渗出一些黏黏的汁液,她像小时候一样想把花瓣粘在耳垂儿上。最后想了一下,却又把花瓣粘在了自己鼻尖上。

  院子中的楝树上密密层层的小花已经开尽,树下铺陈着一层紫云似的花瓣。树干上的蟪蛄一惊一乍的叫唤着,江菩很想去树上扒拉一下。这东西怎么如此不知疲倦。

  她想起少年时候和爷爷一起读庄子的《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后来她陆续看过几个版本的翻译,几乎大同小异乏善可陈,但单独拿出来放在不同意境里的话便有了不同立意。

  有人说时间飞逝,有人说眼界宽阔度。张安安是个半吊子,她只想抬起头问问这树上的烦人精:你可像人一样想过如此多?

  她坐在树下的石头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花瓣。

  秦天衣怎么还不出来?

  这酒窖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下了,上次在酒窖喝醉酒难道还不够出丑吗?可过会儿要见的秦天衣就不会觉得出丑吗?

  昨天晚上的那一出儿,那个恶狠狠的吻,她明明都还没有搞清楚。江菩暗暗叹了口气,鼻间上粘着的紫色花瓣随之颤动着,像一只蠢蠢欲动的蝴蝶翅膀。

  “何事?”

  江菩正在胡思乱想,她的思绪在片刻间被秦天衣的问话打的烟消云散。她站起来,对着轮椅上的人行了个礼。

  秦天衣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她衣衫已经有些脏污,想是做了一些事情的,额上的碎发还有些汗湿,鼻间上幼稚的粘着一只紫色的花瓣,随着她的呼吸,花瓣轻轻浮动着。

  江菩见自己正被对方盯着看,这才想起来自己手贱做的粘在自己鼻尖上的小东西,一把薅下来,揉搓进自己手心里。

  “属下采买了一些细软,请您过目。”她顿了一下,见对面的人不理睬自己,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属下已经向账房报了账单的。只是采买回来的路上,一人之力实在无法搬运回来,便雇了辆牛车回来。”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秦天衣,见他并无气怒的样子,于是继续说道:“雇牛车用了二百钱,因着是农人的车,便没有账单,账房对不起账,于是让我亲自来找您。”

  秦天衣明了的看了她一眼。丞相府的规矩森严,出账入账皆有凭证才可,江菩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所以账房便叫她来给自己解释清楚。

  “牛车的主人可还在?”

  江菩点点头。便见秦天衣侧过身子去和乔木说:“你带牛车主人去账房做个证。”

  江菩看着整个忘忧别苑里只剩下自己和秦天衣,一时有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自觉的转到他的身后代替乔木的位置,却见秦天衣把手上的一小坛酒递到她手里:“这便是丞相府自己做的酒。”

  江菩接过来,拿在手里转着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又拿到耳朵边上摇了摇,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秦天衣看着眼前的“杀手”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一个江湖排名第一的女杀手吗?

  他轻轻提醒道:“尝尝。”

  江菩得令,也不再犹豫,酒这种好东西,谁不喜欢谁傻狗。她“啵”的一声,把酒塞拔下来,鼻子刚要凑近去闻,便觉得有一股奇异的清冷的香味袭来。

  她深深的吸了两口,只觉得自己头脑顿时被激的清明起来,好酒!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丞相秦天衣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她把手上的酒塞熟练的放进自己的怀里揣着,两只手抱着酒坛生怕撒了出来的样子小心翼翼喝了一小口。这一喝不得了,讲菩只觉自己的口里有一片温柔的刺,滚过自己的口腔。清冽的异香滑过喉头,带着微热滚进自己的腹里。一时间,只觉得腹里暖洋洋的,如沐春风般的舒坦。

  “好酒!”江菩又狠狠喝了一大口,许是倒的急了些,嘴角竟然流出些许。江菩习惯的从怀里掏出手帕——被秦天衣逼着换上的丝帕,随意的擦了两把,又放了回去。

  秦天衣眼睛尖,只一个打眼儿便看了去,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是有了柔和的痕迹。

  “这酒……上次给您擦身子,我好像用的便是这种酒……”江菩一下子想起来了,她曾经用这种酒帮他擦身子退烧,甚至在秦天衣的身上闻到过这种好闻的味道。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秦天衣堂堂一介丞相,叱咤整个蔺都,却为着这一句话给弄的面红耳赤。

  身子是擦过的,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可相像的事情,可在她嘴里讲出来,就有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意味?

  “闭嘴!”秦天衣有些恼了。

  恼什么恼!狗逼秦天衣!明明是她救了他,她都还没有要求他赔偿自己那被污了的眼睛呢,他竟然还不准提?刚刚还让她尝尝他做的酒,现下竟然就叫自己闭嘴。狗逼!大狗逼!

  江菩没再讲话,酒也不喝了,僵硬的站在秦天衣对面眼观鼻鼻观心。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能怎么办?

  秦天衣见江菩的样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酒如何?”

  “嗯,好酒。”江菩冷硬答道。

  “这是我母亲的拿手绝活,当年她凭着一坛酒俘获了我父亲的心。只可惜……”秦天衣摇摇头,继续讲到,“后来我母亲便教给了我,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二两件东西里的其一。”

  另一个其一是什么?秦天衣没有讲,江菩便也没有问,虽然她很好奇。

  “若你喜欢,便从酒窖搬几坛去吧。只莫要误事了。”

  江菩听到秦天衣的话,一下楞在了原地。她那颗像个蟪蛄一般的一惊一乍的心,此时倒有了“蟪蛄不知春秋”的感觉。

继续阅读:第五十四章 一说便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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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杀手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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