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生来就是要被他宰割的一般。
“再有下次就把你剁碎了喂狗，懂吗？”鬼面轻飘飘地说，一副上位者的气质。
极轻的声音落在张师的耳中却又如铜钟般轰鸣，他被震的浑身巨颤，恐惧肆意翻滚在心底，他颤抖着声音，万分不争的应了下来。
他多想奋起反击，可那股深入灵魂骨髓的恐惧，让他半分不敢造次。
他丝毫不怀疑鬼面言语的真实性，他如果说要将你剁碎了喂狗，那绝对是真真切切的，类似这般血腥暴力的事，他可不止一次在鬼面身上见过。
能爬上现而今的位置，就足以证明一切。
以暴制暴，这是黑暗的法则。
“从当初接过我伸出的手你这辈子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鬼面喷吐着烟雾，“你应该清醒，若不是我，在当时那个混乱的年代，像你这种流浪乞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埋尸荒野了。”
他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来个人替张师包扎一下伤口，毕竟是咱们在这扎根的招牌，可不能在村民眼中落得这么一番狼狈模样。”鬼面抓起一旁的对讲机，说道。
不论用意与否，落在张师的耳中时却是那般的刺耳讥讽。
他攥着拳头，恐惧愤怒痛疼混在一起，畸形扭曲的心理在他最柔弱的地方滋生猛涨，他无法想象往后还要继续活在他阴影下的日子里，活在屈辱以及死亡的阴影之下。
不多时，那并不严实的木门被推了开来，是道年轻的身影，拎着一套医疗工具走了进来，他冷冷地看了倒地不起的张师一眼，而后，蹲下身子来，轻车熟路地开始处理伤口。
全程无比漠然，就像是在处理牲口一般。
张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愤怒及不甘愈发的水涨船高，他必须做些什么，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报应。
猛地，那年轻男人手中的工具在张师的肌肤上一划拉，拉出狭长的血痕，鲜血溢出，醒目狰狞。
张师几乎是呲牙咧嘴地抽搐起来，本就剧痛无比的身体再挨上这么一道，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别动！”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感到亏欠，反而有些烦躁起来，似乎张师真的就是牲口一般。
看来这么个三缺道人，圣人之资，半仙威名，在组织里混的却是最糟糕的一个，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不过就是一会使些障眼法的跳梁小丑罢了，还是个天生异瞳的怪胎。
张师额角青筋跳动，他的眼眸深邃并没有显现出杀意，而心中的仇恨则是水涨船高，他咬牙切齿的忍耐着，随后在年轻男人一通不客气的操作下再度遭遇几次不测。
虽说原本的伤口处理好了，可肌肤之上却是平白无故的多填了几道伤痕。
张师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就冲他那个态度，他已经在心底狠狠地记了他一笔。
年轻男人抓来些药品，随手往地上一扔便出门去了，临行之际对鬼面那是恭敬无比，反观他当真就是一条狗，柜面这样看他也就罢了，连带着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
他低垂着眼眸，机械般缓缓运作着，在将那地上的药物拾捡起来后，他支撑着破败的身子站了起来，稍一踉跄，张师竟又是栽倒下去，腹部的剧痛瓦解了他站起的身形。
张师一张脸暗暗拧在一起，那心底畸形的情愫愈发的扭曲，他在地上狗一般攀爬着，身后是漠然无比的鬼面。
“等会。”他按灭香烟，随手扔进燃烧的炉火中。
张师停下身形，艰难地扭过身来，看着那端坐着的鬼面。
“沈芸那边怎么样了？”鬼面问道，其实张师可利用的地方还很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早早便将这个家伙给杀死了，他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对她掌控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微弱。”张师声音有些含糊，每一个字词吐出来时，他都能清楚感受到那股血腥味。
“尽快将消息传递给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她那副绝望的表情了。”鬼面冷笑着。
“嗯。”张师应道。
长久的沉默后，张师再度尝试着起身，这一次他没有栽倒下去，不过却从嘴中吐出来殷红的鲜血。
他煞白着脸，拖着那狼狈不堪的衣衫而去，风雪里，那一身着装早已没了仙风道骨的意味，取而代之的苍凉落寞。
好像长街里乞讨的流浪儿一般。
四下人影寥落，几位千面的成员在目及张师的狼狈模样后皆是哑然失笑，眉目之中尽是讥讽，张师没有理会，忍着钻心的痛，缓缓走了出去。
推开院庭的大门，撞入视野的是一望无际的天地，在这乡村里没有什么林立的高楼建筑，一眼而去，可以看见极远城市的轮廓，高大而漠然。
风雪遮蒙视野，张师缓步而去，他并没有去往村落，而是一绕去到了深山老林之中，那里银装素裹，美丽而神秘。
奴性尚存，尊严全无，扭曲混杂在一起的是对千面的愤恨，他诞生于此，也将亲手埋葬此地，无论结果与否，他都会拼尽一切。
他所有的不是勇气，而是无路可退的绝望亡命。
……
庭院之中，火坑之旁，鬼面缓缓抬头，看着推门而入的女人，傲人的曲线，妩媚的脸庞，依旧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夜姬。
“你来了。”鬼面的声音千变万化，说起来，他自己就是一个人形变声器。
“陈凌逃了，接下来的目的必然是来寻找你。”夜姬并没有多讲什么废话，言语直达主题。
“这个我知道。”鬼面说道，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基本了解了，包括吴宇柯住院的事情。
“不需要做点什么嘛，那家伙年轻时也算是有些本事，小心驶得万年船。”夜姬看着鬼面的侧脸，火光中似乎穿透了岁月的隔阂。
“不用，到底他也算是扶养过十几年的长辈，有些事情到时候我亲自对付，万不得已的话，就只能斩草除根了。”鬼面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你软下心来。”夜姬讥讽地笑了笑。
鬼面一滞，微微抬眸看了眼夜姬，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半晌，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那么个活在阴影与绝望里长大的人，哪里还会有什么柔软。”
“张有志的妻儿怎么办？”夜姬没有在意这句话。
“杀了吧。”鬼面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为什么？”夜姬皱着眉，比之于鬼面，她的心中还是有这善良温存的。
“为什么？这你得问问她们的好丈夫了，”鬼面冷冷地笑着，“带进来吧。”
言语落下，房间更深处的一道门被打开了，一个面色凛冽肌肉发达的男人，如拎鸡仔般将一个家伙给丢了过来。
剧痛让男人惨叫出声，夜姬皱眉望去，眼神有些迷茫，那被捆绑着的男人正是张有志，那负责医院监控的员工，诱发这一系列家伙的男人，张有志。
“他怎么会在这？”夜姬看向鬼面。
“这你得问他自己啦。”鬼面冷冷地看向张有志，后者那惊惶不定的面孔被鬼面这么一扫更是六神无主地浑身哆嗦起来。
张有志的嘴被麻布塞着，说不出半句话，蜷缩在地上，只能呜咽着吐出些含糊不清的语调。
鬼面瞟了大汉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的将张有志口中的麻布给取了下来。
脱开束缚后的一瞬，张有志瞬间低声下气的求饶起来，“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动什么贪念了，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做牛做马做狗都行，只求你能留我一条性命！”
张有志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恐惧沸腾在他的每一个词节里，如果不是此刻被束缚手脚的话，他或许早就跪倒下来，响亮地磕着头。
“没人可以跟我耍把戏，本来你拿着你该收的钱，做自己该做的事，现在一切都不会放生，可你竟然还想着录音备份来威胁我，以获得更大的利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背信弃义的家伙到最后都怎么样了？！”鬼面嘶声说着，每一句话下去，都让张有志浑身直打哆嗦。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求求你了！”张有志的声音几乎崩溃，他被捆绑着的身子如蛇般在地上爬行着，他蠕动着身子来到了鬼面的身下，抬起的眼眸里尽是恐惧以及祈求。
“从你选择背信弃义的时候就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现而今不仅是你，连带着你的妻儿都会因为你而死去！”鬼面声音寒冷。
张有志寒战不停。
“给你一个机会，妻儿和你自己的性命选一个吧。”鬼面意味深长地说着。
“我，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张有志声音颤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在他的眼中妻儿的性命不过如草芥，只有自己活着，那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看来你已经确定自己的选择了。”鬼面那双眼睛刺出锐利的光芒。
“嗯嗯嗯！”张有志连连点头，他要活着，他必须要活着！
鬼面突然沉默了，在张有志的狂热中，他猛地一脚踢出，狠狠地落在张有志那张混蛋的脸上，“你这张脸真让人恶心！”
随后未等张有志反应过来，一旁的夜姬已经从腰间拔出枪来，火舌喷吐几声沉闷的枪响，夜姬狠辣果断的拔枪连射。
子弹呼啸着钻进张有志的身体中，后者在还未削缓下去的痛苦惨叫中，鲜血淋漓的死去。
狂热恐惧不安绘声绘色的出现在他的面孔上，至死他都幻想着自己活下去的场面。
虎毒不食子，可在张有志这，为了自己的生存，妻儿算得了什么，这样的人丧失了根本的道德底线，简直猪狗不如。
一旁恭敬而立的大汉，也是心有余悸，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他早早就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他颤抖着手抹去脸上的鲜血，随后很自觉地开始处理尸体。
夜姬握着那把装配着消音的手枪，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仍未平缓下来，在听见张有志那斩钉截铁的决定后，她的杀意在一瞬间充斥眼眸，穿越岁月而来的画面闪现在她的脑中，她想到了曾经那变态的养父。
“活着不过平添罪恶，死了也是修罗炼狱的受刑者。”夜姬看着那地上的血，说着。
“做出什么决定就必须承担相应的代价，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是致死的毒药！”鬼面的声音透着金属的质感，对于张有志的死他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这一切都是他自寻死路，原本在鬼面的计划里，张有志不过一小角色而已，不值得他大费周章，也不会费尽心力的将他抓来杀死，可是就这么一个小角色，却也想着一飞冲天，偷偷录取好彼此谈话的内容以及备份被删除的文件，想着借此威胁勒索他，甚至对警方的一番言语都在引诱着他们去调查陈凌何花，好一手一箭双雕的计谋，一个小角色能掀起这般风浪也算是有些本事，不过落到鬼面就不够看了，本想着绑架他的妻儿借以挟持，没想到这个家伙压根就不在意妻儿的生死，满脑子都是欲望金钱，这样的渣滓也无怪落得身死的结局。
什么样的本事做什么样的事，妄自尊大哪个会有好结局。
张有志从决定出卖灵魂抛弃为人的基本底线时，就已经注定今日惨死的结局。
遥想吴宇柯随着于海踏进那幽邃封闭的监控室起，张有志就已经开始他那为贪婪欲望所支配的计谋。
伪造监控关闭的线索，乃至将一切矛头都引向陈凌二人，后又以录像音频为筹码要挟鬼面以获取更大的财物，环环相扣，不可谓不是一个好计谋，可到底张有志输在了他的贪婪之上，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他不能思考。
而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