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芝斜瞥他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赶紧赔笑道：“嘿嘿，柳仙子，李兄弟，砸门改日再拜把子，今晚我先撤了，你们慢聊啊······”
王大海带着剑修供奉离开观景台，最后转过头给那个少年剑修做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
本来柳梦芝此前离开少年房间后，就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房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道个歉。
没想到不等她先开口，李俊霖便先说道：“之前多有得罪，希望柳姑娘不要耿耿于怀。”
他望向云海。
女子剑仙愣了愣，随机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平视前方云海，良久无言。
柳梦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之前那两个人，来头不小，跟你有过节？”
她跟那个擅长以梦境小天地困住对手的女子交手之时并未觉得异常，直到那个锦衣男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梦境小天地中。
那人十分突兀地出现，进入他人小天地悄无声息，如入无人之境，修为深不可测，进出随意，而且能够将两名化神境修士的倾力一剑接住，并且如此轻描淡写，云淡风轻，这等人物，她不应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婆娑天下山巅修士，往往只有两种。
一种避世不出，百年难见一面。
一种则是驻扎在自家宗门，或是在某座世俗王朝作为供奉，护佑一方百姓。
而那个锦衣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两种。
那么就只能是第三种。
他们游离在各大世俗王朝之间，以自身学问去左右一座、两座甚至数座世俗王朝的国祚与发展。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尽在一手掌握。
鬼谷纵横。
柳梦芝极其肯定，那个擅长梦境小天地的女子暂且不谈，至少她能够明确那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必然就是纵横家后人。
鬼谷纵横的名号，其实在婆娑天下并不响亮。
或者说在如今的婆娑天下，不够响亮。
但是在数百年之前，一座婆娑天下，十州大地，成百上千的世俗王朝。
有近乎六成，不说都在纵横家的掌握之中，却多多少少跟他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在那位鬼谷子仙逝之后，纵横家，分为两派。
纵与横。
各有专攻，理念不同。
内部产生了分歧，且不论是好的改革还是坏的改革，但凡是一种不同的意见，有他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那么人心便很容易溃散。
人心散了，再庞大的势力也会土崩瓦解。
纵派大部分人隐居在各大洞天福地中去了。
横派的少数人，依旧留在婆娑天下，只是势力大不如前，而且在学问上，极为排斥纵派学问，导致剑走偏锋，走了极端，难获天下大同。
纵横家，自然落寞。
却并不能以此否定整个纵横一脉的学说。
他们野心勃勃，擅长游说弱小合纵连横，以抗强国。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皆是最好的例子。
纵横家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在婆娑天下掀起大风浪了，怎么如今？
而且一出现，就盯上了李俊霖，这个看似身世平平无奇的少年。
如果柳梦芝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在桃源福地中与他相见之时，少年还只是一个小书童而已。
任她抓破脑袋，都无法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书童，跟纵横家隐世高人联系到一起。
李俊霖伸手，绕过后背，取下那柄金色剑鞘，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说的话很奇怪，我不明白。”
柳梦芝瞥了一眼，发现那柄剑鞘中的雪白长剑已经不在了。
她惊讶道：“难不成那人大费周折，就是为了你的剑？”
不是女子剑仙眼力不够，看不出那柄雪白长剑的品秩有多高，而是另一位十二境女子大剑仙杨浣碧的实力太过惊世骇俗，给李俊霖的仙剑不平施展了障眼法，掩盖了仙剑的光彩。
李俊霖笑容惨淡：“是，也不完全是，他还借走了另一样东西，准确的来说，只借走了一部分。那是一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有的东西。”
她望向少年侧脸，觉得他忽然变得有些陌生，好像失去了某些东西，气质反而焕然一新，问道：“什么？”
而那个已经变得极为陌生的少年剑修李俊霖。
或者说是前大新王朝太子李君临，鬓发飘扬，双袖晃荡，低头望去。
少年摊开一只手掌，掌心浮现出一粒芥子，光芒万丈，灿若星汉。
“龙气。”
————
藩王府。
苏季子与婢女苗魇，或者准确来说，此时的她，应当称之为苗悦。
梦境小天地之内，是魇魔。
梦境小天地之外，一位拥有倾城之姿的美婢罢了。
两人共同出现在藩王府上，碰巧遇见从外面秋猎回来的年轻藩王梁政、陈应，以及两名忠心耿耿的元婴剑修供奉。
梁政看到来人，摆了摆手，让身后几人都退下。
两名元婴供奉自行离去。
而那位腰间佩剑的前魏国上将军陈应，则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苏季子身后，毫无半点突兀的感觉。
年轻藩王笑问道：“敢问先生，潮起了么，风来没有？”
苏季子没有言语，而是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一粒龙气芥子，光芒却比李俊霖掌心那粒要黯淡许多，显然并不完整。
他颇为遗憾道：“来了，但是跟我预想当中，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差距，没能十全十美。”
苗悦轻笑一声，知道自家主人，是在说没能将那小书童体内的龙气完全拿走了。
她觉得主人完全无须跟对方打招呼，如主人这般的山巅修士，即便是动手杀掉一个四境剑修少年，又如何了？
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完全无需好好跟他讲理，说着什么“有借有还”之类的客套话。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被苏季子侧过身子，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极为宠溺地说道：“你啊，就是想的太少，太浅。”
她挨了一下板栗，反而开心极了，笑眯起眼，觉得自己去操心这些做什么？主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她只需要跟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苗悦想一辈子都跟在他身边，不论他做什么。
不行，只是一辈子还不够。
若有来生，下辈子也要。
还有下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