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晓活动活动手臂,看着上面逐渐出现的瘀痕满意地扯了扯嘴角,可是目光落在院子里马上暗淡下来。
小丫头们低着头迅速疾走,互相看一眼连忙把目光转开,她叹了叹气:“阿苏,把院子门锁了,谁也不让进来。”
“少奶奶,现在街上的流言蜚语已经少了很多,老爷和夫人也没有再发脾气,您要不然在院子里走一走吧,已经两三天没有出卧室,真怕您憋出病来。”
“你相信外面说的那些吗?”
“当然不信”,阿苏头摇得更拨浪鼓似的,“少奶奶跟少爷情投意合,怎么可能···别说我不信,大家都不相信,前两日谣言四起的时候,得意叔特意强调不能私下议论。”
她心里一阵感动,觉得整个傅家都是小可爱,其他她不怕什么谣言,反正打不到自己身上,就是害怕伤害风雅颂的人设。自己吃了人家那么多红利,现在连名声也搭进去,说不定会遭报应。
若是风家蔺还活着,估计又要气得吐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地问道:“老爷和夫人他们···”
“老爷和夫人自从骂了大少爷一顿后,再也没有出过门。得意叔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堆的小奶猫,夫人天天忙着撸猫呢。”
林轻晓憋不住终于笑了,这小老头还挺有办法,接着问道:“现在外面传到哪一步?”
“自从昨天报纸上登了少帅的大新闻,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齐振邦果然是我的好侄子啊,连泡个妞都能曲线救我一把,林轻晓想到昨天阿苏打探的消息,他在如意楼鸣枪示意,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一位女子,还把老鸨结实地揍了一顿,消息瞬间不胫而走,成为最热门的话题。
与此同时,关于寒家和傅家的流言蜚语演变成了竞争对手陷害,想要从中渔翁得利,从花边新闻变成了商战要闻,市井流传的谣言一个个地被击破、稀释,甚至出现了寒少爷跟傅家少奶奶根本不认识的说法,人们兴趣少了一半,逐渐地朝着商战阴谋论而去。
特别是现在关于少帅的新闻漫天飞,人们更加没有兴趣探索傅寒两家的恩怨,死对头了,没啥新鲜的玩意,不如少帅的刺激。
林轻晓想到这些,轻轻地对着西北方大帅府的方向拜了一拜,感谢大侄子用自己的绯闻压制了我的丑闻。不过转念一想,他不是去江北寻找心心念念的玲玲去了吗,怎么还在江南的行院里闹事呢?
哎,不管了,现在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哪有心情去管他,相信凭他的聪明才智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平。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抬头便看到了傅启校走进来,真是来得刚刚好,就算他今天不去找我,我也要找他,示意阿苏出去带上门,先发制人地说道:“明天的现在你务必来一趟,到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你心里的疑惑将一一得到解答。”
傅启校今天与往日不同,神情很复杂,既不像先前的柔情又没有这几日的冷淡,很矛盾很纠结的样子,背着手站在圆桌旁,叹了几口气才说道:“寒知尽找过我···”
“他,说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把匕首放在桌面上,面色痛苦:“你怎么不告诉是为了宛月的事情呢?”
林轻晓拿起匕首:“我记得被黑衣人打掉了啊。难道他去了事发地?”
他吸了吸鼻子,上前搬住了她的肩膀:“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我说了,还说当时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浑身狼狈地被扔在草堆里,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表情越来越痛苦,眼睛通红,“是不是受了伤?”
林轻晓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可是斜眼瞧了瞧手臂知道时机未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没想到傅启校上前抱住了她,痛的她“嗷”得一声尖叫,对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寒知尽说你···下山都没有力气,甚至赶不上受了重伤的他···我听了之后真的好难过!”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我知道都是为了宛月的事情,你才遭此大难,怪我,这全都怪我!你千万不要自责。”
等等!林轻晓轻轻地推开他,怎么听着越来越不对劲?!
当日寒知尽并没有看到她被打,联想到他看到自己时候的表情和后来在破庙中始终有点莫名的言语,小心翼翼的眼神···
林轻晓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口,是了,当时自己被打的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定然很憔悴,再加上破碎的衣领···
他们不会以为我被轮了吧?!
苍天!
林轻晓连忙晃晃手臂:“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傅启校深深地吸气,“无论对方是谁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是杨玥娴呢?”
他一愣,眼睛里出现少有的凌厉:“如果证实真的是她做的,我绝不会放过她!”
林轻晓定定地看着他,心里一紧,慢慢转过身去眼泪汹涌澎湃:“你这是在可怜我?而不是原谅了我,对不对?”
“我···”
“明天我就会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寒知尽也只不过一知半解。”
他痛苦地叹息了一声。
“今天我很累,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听。”林轻晓说着躺在了床上,假装休息,作出赶人的姿态。
傅启校踟蹰了半天,几次想开口终于化作叹息地,轻轻地掩门出去,她躺在床上看着手臂上的出现的星星点点的淤青,心里又期盼又害怕。
老话说的好,看在眼里的东西拔不出来,如果不让他再经受一次视觉上的冲击,恐怕永远都会记得当天早上的一幕,每每想起就是一根刺。
大病还需猛药医,明天就给他来个以毒攻毒,彻底地斩草除根。希望以后每次提起这件事情,他感触最深的不是破庙的场景,而是她的满身伤痕,没有什么比美人身上的淤青来的更猛烈!
她知道自己的算计不太好,也不光明正大,反而会更加刺激他,但是为了以绝后患只能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风停雨住,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林轻晓故意支开了阿苏他们,自己找了件宽松的乔其纱裙子。
胳膊上的淤青像洗墨池中的墨色大片大片地晕染开来,镜子中看过去前胸后背和腿上更觉得惊悚,青一片紫一片,青紫之中还带着隐隐的血红,鲜活的美人脸遇上坏掉的皮囊,视觉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刺激,她自己都吓一跳。
她还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阳光从窗棂里透进来,照耀的到处都明晃晃的。
傅启校一来,立马把他拉进了卧室。
他局促地坐在凳子上,说道:“我昨晚想了一夜···”
话说一半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林轻晓距离他两尺的地方,慢慢地一颗一颗地解掉自己的扣子,另一只手却捂着领口,令衣服散而不开。
“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起身想去阻止。
她却迅速地后退半步,同时抓着领口的手彻底放开。
柔软而又宽松的乔其纱连衣裙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迅速地从身上剥离,层层叠叠地落在地面上成为一团云彩。
傅启校伸到她胸口的手指定住,眼神也定住!
他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旋转的冰窟中。
“啊~~”他低吼一声,身子后退撞在了圆桌上,眼珠子瞪得快要冲出眼眶,嘴巴因为惊讶微微张开,鼻翼轻微地颤抖。
林轻晓没有说话缓缓地转过身,把后背上的伤痕一览无遗地展现给他。
洁白的皮肤上一道青一道紫交错呼应,从血肉内部渗透出来的淤痕像翻滚的蟒蛇缠绕全身,殷红的痕迹从胸口蜿蜒到膝盖,整个人像一幅坏了的山水画。
每一处留白都被毛刺的画笔戳坏,每一处着笔都晕染着化不开的黑雾,枝枝叶叶地滴着血沫。
她再次转过身来,看着面前惊呆的人,眼泪叭叭叭地往下掉,连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哽咽地说道:“我那天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爬都爬不动···”
傅启校低头吸了吸鼻子,伸出手阻止她说下去,豆大的眼泪重重地打在地板上,良久才抬起头,缓缓地走过去。
颤抖地抚摸着她身上黑紫色的淤痕,哽咽地说道:“是不是很疼?”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啊~”,他痛苦地低叹一声,捡起地上的衣服轻柔地给她披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想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地安慰,可是又怕触碰到伤痕,眼泪打在乔其纱群上,一点一点地没入折痕中。
林轻晓接了一滴他的眼泪,在手心里怔怔地看着,说道:“这就是我给你的证据。”
“傻瓜”,他脸上的痛苦又加剧了几分,“如果我知道证据是这样出现的,定然不会安心地等待几天”,忽然想起来什么,慌张地说道,“走,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我们去找汉斯医生。”
“不用,不用”,林轻晓连忙阻止,“现在我都已经没事了,再去找医生也是徒劳。”
“可是,这淤青···”他眼圈又红了。
“这都已经快好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告诉你真相,憋在心里好几天比外表的伤痛更难受百倍”,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要一字不落地告诉你,不枉白白疼了这几天。”
傅启校颤抖地掖了掖她的裙子:“那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就是恨自己···”
“你一定要听,不然我就是白受罪。必须听!”
“好,好,你不要激动慢慢说”,他疼惜地把她放到床上,拿锦被靠在身后,“这样会不会咯到?疼不疼?”
她靠在被子上,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到对方疼惜眼神,瘪了瘪嘴:“若不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清白,我可能没有力气从山上下来,那草堆里可比这咯得疼多了。”
他握着她的手抵在嘴边,边流眼泪边摇头。
她长长地呼吸一口,当天的每一幕都印象深刻,又经过这几天的反复回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清清楚楚。
黄包车夫奔跑中鞋子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巷子里穿堂风吹着杂草掠过黑色的小水坑,残阳如血下黑衣人冰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