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地吸气:“父亲母亲安好”,目光转向下首,揖手道,“姨妈安好!”
“启校啊,你来的真好,快点跟你父母说一下昨天早上你和玥娴在山上的破庙中看到了什么?”杨夫人抓着时机就开口,根本不给他缓冲的机会。
傅国蔫也说道:“你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想必也知道所谓何事,昨天早上是不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杨夫人立刻揶揄道:“大哥这是不相信我们,这种事情玥娴就算再任性也不会撒谎,看来我到底是白费了一片好心,到头来落了个里外不是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在此多留,玥娴咱们走!”
“妹妹,你别生气”,吕氏立马打圆场,“他这人不会讲话认死理,但是绝对不是说你们撒谎的意思。”
“大姐说的好听,如果相信我们的话,早就把这个···女人扫地出门,说到底我们是外人不能插手你们傅家的事情。”
你还知道自己是外人,林轻晓心里揶揄道。
“妹妹,话不是这么说的,他只不过害怕有误会冤枉了儿媳妇,毕竟当年风先生临走时再三嘱托要善待他的女儿,如果因为一时意气伤害了风雅颂,对九泉下的风先生无法交代。”
“大姐都把风先生搬出来了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这半天我们给足了机会,风雅颂始终支支吾吾地不敢面对,这明显就是心虚有鬼,侧面说明了玥娴是正确的,还需要等待她申诉什么?”
“这···”吕氏的眼神像被烫了一下赶紧从自己妹妹的身上移开。
“多谢姨妈的好意,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傅启校恭谨弯了下腰,“因为对整个事情存有疑虑,所以我现在不能立刻处置了她”,说话间瞟了林轻晓一眼,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不过真相水落石出后,一定会给大家交代。”
“表哥还有什么疑虑?不是咱们亲眼看到风雅颂和寒知尽在破庙中搂搂抱抱的吗?当时还有几个家丁跟着,她从破庙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可都看到了,表哥要是不记得的话可以叫他们出来讲一讲嘛。”
大厅里安静的等待着,只要他如实地回答当天的事情,基本就是一锤子定音,傅启校双手握拳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袍子,半天才回答:“请给我几天时间···”
傅国蔫和吕氏颓废地往椅子上一靠,他们的心里基本确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两人顾左右而言他的做派,更加说明了杨玥娴没有撒谎。两位老人脸上的神色越发地难堪,都紧抿着嘴巴不说话。
“父亲母亲,请相信我会妥善处理,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影响到傅家的声誉。”
“表哥的意思今天不打算了结?”
“···”
“不行!今天必须做出决断!”傅国蔫突然吼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黑黄的脸色带着逼迫的神情盯着自己的儿子。
林轻晓吓了一跳,慌忙地咽了咽口水。
傅启校面对父亲的发怒,反而舒了口气似的,大声说道:“父亲母亲在上,儿子有句话不得不说,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请交给我们自己处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并承担。”
“哟,究竟谁才是一家之主,你都能当自己父母的家了?”杨夫人阴阳怪气地嚷道。
“姨妈此言差矣,我只不过不想让父母多操心”,他表面上恭谨,语言上却一点都不退让,“我早已不是毛头小子,自信有能力处理好任何事情,特别是自己的家庭事务,不劳父母为我伤神。”
“这可不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这关系到整个傅家,现在街头巷尾已经出现了风言风语。”
杨玥娴一句话,令所有人脸色一沉。
傅启校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这些年来我身上的风言风语还少吗?”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表妹,“别人怎么议论我从来不在乎。”
杨夫人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言语,惊讶地叫道:“大哥大姐,你们就任由他胡闹,这还没有分家就如此猖獗,以后可还怎么得了,早就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傅国蔫长叹一声,气急败坏地落座在椅子上:“你这是忤逆,难道我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父亲息怒,我定会给您满意的答复,想必您和母亲也不愿意看到风雅颂被冤枉吧?若是岳父大人在的话,他会怎么做?”
傅国蔫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必须给我说法,不然的话家法伺候。”
一锤子定音。
“多谢父亲”,傅启校转身拉起林轻晓,向长辈们躬身告别,“姨妈放心,我到时候亲自给您解释。”
杨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干瞪眼。
林轻晓从未见过如此霸气侧漏的他,心中又惊又喜,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就这么化解,偷偷地抹了把汗,跟着他退出了大厅。
走进外面的阳光,她觉得自己好像从地狱里出来,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好不容易长好的皮肉随着脚步的移动撕裂般地疼痛,还没有走出院子就疼的难以忍受。
傅启校看她龇牙咧嘴的样子,终于放慢了脚步,淡淡地问道:“脚还没有好吗?”
“谢谢你替我解围。”她咬着嘴唇,极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伸手扶着墙壁想要减轻点重力。
“哎,阿苏在电话里又哭又喊的,说你被杨大奶奶惩罚,快要死了!”
这阿苏也太夸张了些,她手下一哆嗦差点摔倒。
没想到他附身一把抱起了她,目不斜视地朝着赐闲苑走去。
林轻晓有点懵逼,看着他微微露着胡茬的下巴,紧抿的嘴唇,感受着身上传递的温热的气息,少女心即将破孔而出,摁都摁不住,忍不住地把头贴在他的肩膀。
没想到他身子一震手臂的力气弱了不少,轻微一闪,差点掉下去,吓得她立刻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嘴唇不小心吻了下他的脸颊,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不如放我下来自己走吧?”她脸色鲜红地盯着对方的领口。
他叹了口气,却道:“你安生一点,很快就到了。”
她识趣地把环着他脖子的双手拿下来,头也不敢贴的太近,木讷讷地看着半天空的云彩,可是又觉得无聊,于是没话找话地问道:“咱们就这么出来,父亲会不会很生气?”
“他还能更生气吗?”
“···”
“不过,父亲和母亲倒是真的下不了决心处罚你,所以才给我台阶带你走。”
“什么意思?”
“父亲听了我的话就知道今天不会了结,所以故意地生气逼我带你走,这样的话姨妈就不会紧盯着他们不放。”
林轻晓总算明白为何傅国蔫会突然吼了一句,原来是这样,他们父子虽然平时看起来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关键时刻挺心有灵犀。
“你放心,我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到时候亲自向他们请罪、道谢!”
“他们那边我自会去说清楚,你不用操心。不过我的等待也是有限度的···”
“不超过三天绝对给你一个交代!”
他轻哼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面无表情地朝着赐闲苑走去。
不过日子再也无法平静。
这个世界上光跑的最快,可是比光更快的是谣言。
关于风雅颂和寒知尽的谣言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们揣着手伸着头,各自抒发着臆想的打听的小道消息,不但把十年前的旧事翻出来,甚至还编出了两人婚前就相识的戏码。
寒知尽拿着报纸,脸色阴沉地站在亭子中,身后的中年男子弯着腰,连呼吸都含着胸。
谁也想不到威风凛凛的震泽报社的秦社长被人训得像个三岁小孩子。
“少爷,对不起,是我猪油蒙了心,竟然跟风报道”,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斟词酌句地解释,“不过这些老爷都知道,咱们并不吃亏。”
寒知尽转身把报纸砸在他脸上:“现在坊间传闻越来越离谱,你们这些做报纸的脱离不了干系”,他重重地深呼吸,“我这辈子只爱葳蕤一个,移情别恋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我马上安排扭转舆论风向!”
“我要的是人们忘记,而不是继续讨论。”
“小的明白,这就去办”,他诚惶诚恐地捡起报纸,“今天上午少帅在如意楼带走了一个姑娘···”
“少帅的桃色新闻肯定比我的更引人注意!搞得有趣些。”
“是,是,我定会全力以赴。”秦社长悄然地抹了汗。
“明天之后,我不希望再听到关于我和傅家大少奶奶的传闻,至于怎么引导你们自己看。”
“小的明白。”
寒知尽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不少,又说道:“我这有个事情,你帮忙分析下,城中有没有一种打手喜欢穿着黑衣蒙着面巾,行动巨快,能够瞬间出现,瞬间消失?”
秦社长心底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略一思考:“少爷描述的有点像日本忍者,又像是武士道,都是东瀛那边流行的间谍或者训练方式。东瀛人也称倭人,百年前就开始侵犯我们东南沿海地界,那时候忍者都是用来作为战争间谍的。随着近代通商交流的频繁,他们倒是爱上了跟我们做生意,震泽城水路发达,海运方便,所以日本人越来越多。”
“日本人?”寒知尽眉头紧皱,手指不停地在桌面上敲打,“上次让你调查的丰浪杂货铺怎么样了?”
“这店铺的运作十分的隐蔽,除了被抓起来和遣返的,剩下的倭人四处散开,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码头方面的线人传来消息,近期入城的日本人反而多了起来,前几天的游轮上竟然下来了近两百人,不过大多数都是生意人打扮,看起来并无特别。”
“丰浪杂货铺的隐藏仓库有没有找到,我总觉得他们不只只有几百箱货物。”
秦社长为难地摇了摇头:“城中肯定有人跟他们勾结,但是行动过于隐秘,咱们先前又没有仔细地注意过这方面,所以不好调查。”
寒知尽叹了叹气,伸手取出一布袋小黄鱼:“这个拿去,向财神打探消息可不能短了银钱。”
“多谢少爷体恤”,秦社长笑眯眯地接过布袋,想了想又道,“不过在打探消息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傅家在追查的周掌柜。”
“他还活着?”
“活的好好地,在城北的呢,想必跟财神爷交了保护费,不过看起来并不像发达的样子。”
“哼”,寒知尽笑了笑,“把这个消息透漏出去,算是安慰傅大少奶奶此次遭受的委屈。”
“明白!”
“还有”,他掀起袖子看了看水肿的胳膊,“上次给你说的那玩意有眉目了吗?”
“还在调查,一旦有了确切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也给傅家透点消息,想必傅启校很快就会追查,他只会在明面上查来查去,可没有咱们的消息快。”
秦社长觉得少爷今天有点反常,但是依旧重重地点点头。
寒知尽摸着手中的匕首,他当天就故地重游,可是除了匕首外,现场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残留。
此刻握着匕首心潮澎湃,必须去找傅启校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