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慌慌张张地差点撞上床沿:“大少奶奶,老爷和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她舔了舔嘴唇,担忧地加了句,“杨大奶奶和小姐都在。”
林轻晓内心怦然爆裂,不用说就知道是什么事情。
她边穿衣服边思索着该如何面对,对阿苏交代了几句话才放心地离开。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身体的疼痛稍微缓解,从先前鼓起的皮肉中那流窜地暗流般的疼变成了大张旗鼓的疼痛,她边走边吸气。
转过迎门墙,就听到杨玥娴母亲尖锐的声音,她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走上去,恭敬地躬身道:“父亲母亲安好!姨妈安好!”
傅国蔫和吕氏神情严肃地端坐在正堂上,下方首位坐着位富态的打扮入时的太太,那便是杨玥娴的母亲,吕氏的亲妹妹。看到她进来冷冷地哼一声,翻了白眼没说话。
杨玥娴坐在自己母亲的左边,此刻的表情耐人寻味。
这阵势分明就是三堂会审!林轻晓不自觉地为自己捏把汗。
吕氏的粉扑子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不过很快消失在眼角的皱纹里,淡淡地说道:“坐吧!今日让你来是了解一些事情,务必实话实说,不要有任何隐瞒。”
“啧,姐姐,你这人太宽厚,哪有婆婆训话儿媳妇坐着听的道理,让她跪着!”
吕氏面露难色,张口还没有说话,杨家夫人又接着说道:“就是你太放纵,所以她才敢做下无耻下流的事情,这败坏的可不只是傅家的颜面,还有很多生意场上的信誉,毕竟寒傅两家向来不和,出了这档子事儿你让合作伙伴怎么想?”
傅国蔫鼓着嘴巴不说话,吕氏被抢白了一番,眼睛里瞬间多了几分狠辣,厉声问道:“你前天晚上整夜未归到底干什么去了?”
“哎呀,姐姐,玥娴已经说得够清楚,当时跟着去的小厮都看到了她衣衫不整地从破庙中跑出来,这种事情她就算再没脸没皮也不可能大方地讲出来”,杨夫人跟杨玥娴一样,只要抓住时机定会不依不饶,趾高气昂地看着她,“你与寒家少爷是不是向来就有私情,前天晚上你们在破庙中幽会除了儿女情长想必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林轻晓浑身发冷,百口莫辩,只得说道:“我与寒少爷并无私情。”
“你撒谎”,杨玥娴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据我所知,今年五六月份的时候你就与寒知尽来往,经常偷偷地出门见面,还去锦畅戏园子里捧场呢。当时表哥生气地打电话质问,你不但毫无羞耻之心还摔了他的电话。”
“竟有此事?”吕氏惊讶地问道。
“姨妈我绝对不会骗你,当时表哥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颂儿,你当真···”吕氏痛心疾首地拍了下桌子,可是却没有了下文。
不过这句话倒是给了林轻晓希望,马上想到杨玥娴母女的挑唆并没有完全成功,不然吕氏不会如此犹疑。
自己不能像一条死蛇,任凭杨玥娴抽打七寸,人家把上半年的事情都抖搂出来,想必来之前做好了功课。那就各凭本事吧,于是说道:“请父亲母亲明察,我与寒公子来往都是生意上的事情,特别是前段时间,都是为了处理某些后续。”
傅国蔫和吕氏不自觉地相望一眼,他们与寒家合作参与禁烟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这都是风雅颂亲自主导的,于是咳了咳:“嗯,为父这倒是可以为你做主。”
杨夫人一听不对劲,马上嚷嚷道:“大哥,你可拉倒吧,玥娴昨天就跟启校一起查过她商铺的账目,跟寒知尽哪有什么合作,不要被她巧言令色给骗了。”
这杨玥娴做得真够绝,竟然利用傅启校的不理智去查我的账,林轻晓心里咯噔几下,刚刚扳回一成,马上被打了回去。
“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跟寒知尽没有任何私情。”
“那你跟他见面到底在干什么?还有前天晚上是否真的跟他在一起?”吕氏问话中带着些许的期待,她从内心并不希望妹妹说的事情发生。
“我···我···”
林轻晓内心挣扎要不要把傅宛月的事情说出来。
“姐姐,你看她这就是默认了啊,还不跪下,你这个荡妇!”杨夫人横眉冷对地指着她,仿佛两人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深仇大恨似的。
林轻晓迅速地平静下来,老娘是社会主义新青年,怎么能说跪就跪,反而平淡地看着她说道:“我不是荡妇,也没有默认,当晚的事情存在极大的误会,我是被人设计的。”
“既然被人设计发现后为什么不立刻就走呢,还在山上呆了一晚上?”,杨玥娴面露得意之色,“而且早上还有心情让人送一桌精美的饭菜?表嫂,就算你口舌生莲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吧?”
林轻晓抿了抿嘴巴,哑口无言。
“我记得表哥当时推门而入的时候,你和寒知尽还抱在一起,脸上可看不出不情愿的样子,甚至连庙门都没有关,是不是没有预料到有人会上山找你们?”
林轻晓节节败退,更加助长了她们母女的气焰,一方面可以打压傅家另一方面还可以搅黄他们婚姻,对于她们来说简直一石二鸟。
随着杨玥娴的质问,吕氏放在桌面上的手有点微微发抖,傅国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哦,姨妈您不知道,那天晚上表哥找她找的要疯了,他把茶楼到傅家和晟源商行的所有路线来回找了好多遍,害怕惊动了你们,他下令让所有知道的人三缄其口,自己带着三五心腹亲自寻找,跑的脚面上都起了水泡。我实在看不下去才调动了家里的小厮一起帮忙。”
吕氏和傅国蔫面面相觑,怪不得那天赐闲苑很安静。
“表哥虽然知道她做下的丑事,但是还替她隐瞒,分明不把您和姨丈放在眼里,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
林轻晓心里狐疑傅启校怎么知道她在茶楼,猛然间想起他灯下拿着的小纸条的样子,果然是那天戏园子小厮送来的纸条,自己当时只顾着快点出门忘记处理它。
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我去找了寒知尽,所以那天早上目光中没有惊讶更多的是痛心和难受!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样一想,心里对他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杨玥娴发现自己镇住了场面,在母亲鼓励的目光下放心大胆地冷嘲热讽:“表嫂向来伶牙俐齿,今天怎么跟哑巴了似的,是不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且无法自证清白?当着姨妈和姨丈的面,如果觉得我冤枉了你可以随时申辩!”
“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与傅启校已经有了决断,杨小姐何必咄咄逼人?”
杨玥娴自认她百口莫辩,气焰愈加的猖狂,心中想着今日定要把通奸的罪名给她坐实,义正言辞地说道:“风雅颂但凡你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和自知之明,此刻应该跪下来向姨丈他们赎罪,然后乖乖地离开傅家,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难道你想让傅家成为整个震泽的笑话吗?你这个荡妇,淫···”
“砰砰砰”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谩骂,傅国蔫的拐杖狠狠地敲打在地面上,气的胡须微微发抖,嗓子里的痰呼噜呼噜地作响,粗重地呼吸了几次之后才缓缓说道:“多谢姨妹和玥娴的关心,不过傅家的事情我自会公道处理,如果儿媳妇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定然不会饶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杨玥娴母女,她们自然会意讪讪地点了点头,女儿还想说什么被母亲的眼神吓了回去,聒噪了半天的两人终于安静下来。
他目光转向林轻晓,厉声说道:“你如果有苦衷可以全部讲出来,我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人。”
她心里充满着感动,看来傅国蔫也在给自己申辩的机会,谨慎地说道:“我当天被人迷晕了···”
“茶楼到晟源商行一路都是人流涌动的大街,你坐的又是自家的黄包车,谁有机会能迷晕你呢?”杨玥娴马上反驳。
“我没有坐家里的车。”
“故意不坐家里的车吧?”
林轻晓发现对方今日的战斗力简直满格,竟然能把自己怼得无话可说,若不是心虚,早已经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傅国蔫则沉默了,他想起最近严承祖说过,禁烟运动伤及了官商之间的根本,贩卖大烟的利益相关者私底下都在打听在这场运动中出力的人···他当时听到就有点心悸,想到了傅寒两家的动作,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摇了摇头。
贩卖大烟的黑白两道通吃,难道是他们查出了什么,故意来报复风雅颂,他心里一紧,连忙说道:“你可看到了迷晕你的人?”
林轻晓一听觉得自己可以挽救,连忙说道:“他们都穿着黑衣服,蒙着脸,看不清楚。”
吕氏不知所以,不过看丈夫愁容满面的样子,于是说道:“那醒来后你在哪里?可有赶紧回来?”
“姨妈,她编瞎话骗您呢,您道还真的跟着她思路走下去。她跟寒知尽在破庙中呆了一晚上,想要下山早就下来了。若不是他们上山前安排飞鹤楼送饭,那伙计怎么知道往山上走?这不是摆明的事实吗?”
原来送饭这个梗如此好用,一来帮助傅启校找自己,二来随时都能拿来堵自己的嘴巴,林轻晓心里迅速地分析,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姨妈姨丈,我说的没错吧,她根本无话可说”,杨玥娴得意的差点笑出来,趁热打铁,“这种丑事流传的最快,如果现在不休了她,恐怕很快就要流言四起···”
“大哥大姐,咱们是实在的亲戚我和玥娴才不遗余力地帮你们隐瞒和善后,这要是换做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早就传的满城风雨。”杨夫人适时地补刀。
看来这对母女今天定要拿到我的离婚书或者休书才善罢甘休,林轻晓狠狠地想道,她不经意地撩起自己的衣袖,胳膊上除了有点水肿,什么都看不到,如果讲自己当天遭受攻击行动困难,似乎更像说谎。
傅国蔫和吕氏心里无法接受妹妹讲述的事实,毕竟自从傅家六月份出事以来,风雅颂扛了多少的风险和苦难他们心里清楚,傅家能够全身而退的原因,他们心里门儿清,断然不相信她会做出下作的事情。
杨夫人不知就里,冷冷一笑:“大哥大姐,向来喜欢读书人,殊不知他们心里的花花肠子多得很,可不是我们这些商贾人家驾驭得了的。读书人讲究风花雪月,咱们讲究脚踏实地,本不是一类人,那寒知尽天天在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才子佳人,两人倒是有共同语言。”
林轻晓终于知道杨玥娴咄咄逼人的劲头从哪里来的,这杨夫人的段位比闺女高多了,如此一讲,有意无意地把严葳蕤事情也拉了出来。
她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忽然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傅启校的身影出现在身边,他显然是跑着过来,脑门上汗津津的,虽然在尽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但是胸口仍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