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玥娴立刻回答:“表哥,人家回来说不定是为了拿财产。”
“拿去拿去!”傅启校带着几分醉意,指着桌上的一份纸张,“以后不要再来见我,永远都不要再见。”
林轻晓扶着桌角重重地喘气,缓了好久才慢慢地直起身子,抄起桌上的纸张仔细一看,“离婚书”三个大字映入眼帘,眼前不觉得一黑。
“如果没有异议就签名吧,明天我会亲自去登报声明。”傅启校的声音低低的,叹息之余又倒了一杯酒。
林轻晓紧紧地抓着纸张,手指一用力穿透了纸背,杨玥娴冷不丁地从身后走出来,趁机把笔塞进了她手里:“表嫂,我劝你还是签字吧,毕竟做下了羞耻的事情傅家是再也容不下你。”
傅启校看着她握住了钢笔,身体明显一怔,迅速地转过身,可是整个肩膀都在剧烈地起伏。
“傅启校,这是你写好了吗?”她瞧着上面的条款,边笑边掉眼泪,“你真的以为我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吗?难道先前的情与爱都是演戏,都是错付吗?”
他喉头发紧,明明恨她恨的要死,可是看见她又于心不忍,紧紧地抿着嘴唇,越是想起先前的欢愉时光,越是心痛。
杨玥娴迅速地挡在他们之间:“风小姐我劝你识相点,别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面。即便你不签字,明天登报后,你们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到时候你可什么都没有。”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林轻晓努力地收回自己的眼泪。
傅启校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我给你自由,以后可以随便地找寒知尽。”
“表哥已经表态,你还不快点签字!”
林轻晓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目光扫过桌面,看到了上面的照片,立马知晓了杨玥娴的手笔,于是大声地说道:“傅启校,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有主张,如果听信谗言就妄下结论很容易抱憾终身!”
她说完就举起手里的纸张,一点一点地撕了个粉碎:“今日我定不会签字以后也不会。”
他听到声音,转身见到纸张碎片落地,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长袍。
新换的衣服,早上带着血迹的西装裤子早已经扔掉,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永远都扔不掉亲眼所见的“事实”!
“表嫂,果然是读书人,看不上我们的钱财,那就等着登报吧···”杨玥娴看当机立断地从旁边跳出来,一句话直指重点。
“你闭嘴!”林轻晓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
杨玥娴看到她怒火的眼神,马上示弱:“表哥,你看着恶妇,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情竟然还敢冲我撒气,这哪里像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样子。”
傅启校缓缓地把她的手拿开,定定地看着林轻晓,竟然问道:“你是觉得我给的条件不够好?”
“原来在你心里竟然这么看我的”,她苦笑几声,心理缓了很久才开口,“今日回来找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答应我一件事情!”
“表哥,不要答应她,这人狡猾的很肯定要拿条件来要挟你。”杨玥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
可是,傅启校颇为艰难地低下了头。
双方相持的档口,林轻晓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钢笔,鼓足力气对准自己的喉咙,目露凶光,大声喊道:“如果现在捅下去只不过伏尸一人,流血五步,不会玷污你们傅家的名声,也不会让傅大少爷声誉受损,只不过我的清白只能去黄泉下找阎王爷说清楚!”
傅启校被她举动吓得倒退半步,失声叫道:“风雅颂,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吧到底要我答应什么?”
“不要啊,表哥!”
“希望你能给我时间证明自己的清白,在此之前,不能把这件事情盖棺定论,更不能登报离婚。他日若真要离婚,我要清清白白的走。”
“好,我答应你!”
他答应的很快,快到林轻晓都觉得离奇。
杨玥娴失声叫道:“表哥,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刚才怎么跟我说的?”
傅启校眼睛红红的,轻叹了一声,却对林轻晓说道:“现在可以把钢笔放下了吗?”
她手一松钢笔自己脱落下去,眼泪也从眼眶中急遽掉落,从早上到现在支撑自己的最后一口气随着钢笔的坠落从体内挥发出去,手臂不自觉地垂下来,整个人像被抽离了似的,软软地倒了下去。
傅启校眼明手快,上去一把扶住了她,甚至有点着急地问道:“你怎么样?”
林轻晓没有回答,她根本没有力气说话,绵软的身子像条软皮蛇,折躺在他的手臂间。
他心中的怒气登时去了大半,拦着对方腰间的手一用力,本要扶她站直,可是目光下移忽然看见了她白色的袜子已经被血浸透,方才站着的地方落下点点血迹,立刻大惊失色地喊道:“杨主管,去请医生,快去请医生。”
他边叫边横抱起她,朝着休息室走去。
杨玥娴气的直跺脚,上前拉住他:“表哥,你干什么?”
傅启校没有回答,决绝地走了过去,林轻晓眼泪决堤似的,汪洋恣肆地在脸上横行。
杨玥娴气急败坏地嚷道:“绿帽子王配荡妇,你们不会有好下场。”摔门跑了出去。
林轻晓心里猛然轻松了点,总算把这个瘟神给气走了。
可是下一秒却不由自主地痛苦呻吟几声,身体一碰到床就痛的忍不住抽搐。
傅启校看着她的脚面,叹气问道:“是不是很疼?”
她两眼定定地看着对方:“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伤痕都很痛。”
“哎···你这是何苦。”他重重地叹口气,把枕头摞在一起让她靠的更舒服点,这小小的动作令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住地往下落,忍不住地想要上前抱住他。
可是他却故意躲开,扭着身子看着外面,淡淡地说:“医生马上就来,你再坚持会儿。”
他这样做,或许就是出于温柔的习惯吧,林轻晓心里更加难过。
两人沉默地等着,幸好杨自通的脚程比较快,幸好晟源商行附近就有药堂,医生背着药箱子很快出现在门口。
她脚上的伤处理的很快,剪掉袜子之后,涂上厚厚的药膏,厚厚的布条一裹,仿佛回到了浑身缠满纱布的木乃伊时光。
“傅大少爷,少奶奶已经无大碍,记得每隔一天换一次药很快就会痊愈。”医生一边跟傅启校说着医嘱一边开始收拾药箱。
林轻晓一下子就急了,大声说道:“医生,您看,我这胳膊···它有点肿!”说罢狠狠地摁了下去疼的两眼发麻,溜光水滑的胳膊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小坑。
医生捋着山羊胡子仔细地瞧了瞧,胸有成竹地回答:“大少奶奶不必挂心,方才老朽已经为您切过脉,脉象平稳跳动有力,没什么大事。至于水肿可能是脚下伤口引起的,吃几天药自会消下去。”
“可是···难道看不出来被什么东西打击过吗?”
他眯着眼睛瞟了眼手臂的位置,摇摇头:“如果被撞击或者抽打,皮肤会出现紫癜或者明显的血瘀,您这胳膊上光滑细致,怎么可能被抽打过呢?”
哎,她内心深深地叹口气,看来这件事情只能找到凶器才能证明清白。医生都看不出来,其他人更不会相信。
不过转念一想,即使再精妙的武器,到底让皮肤组织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血管肯定受损或者破裂,只要慢慢地等着,血液迟早会从这些受伤的血管中渗透到周围的皮下组织,到时候就会形成肉眼可见的淤青,时机一到再讲述真相,他肯定会相信我···
她心里越想越越觉得方才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傅启校看她已经无大碍,抬脚正要出门,忽然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
林轻晓马上捂住充满气体的肚子,自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胃已经饿得有点隐隐作痛。
他停住了来回走动的脚步,轻声说道:“你好生躺着,我让杨主管去叫晚饭。”
“等一下”,她咽了咽口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吃饱哪有力气为自己证明清白,于是心一横,“我要吃点汤汤水水的,不要太硬太油腻。”
他抿着嘴巴点点头,便推门出去。
她散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想起方才的场景着实后怕,若是傅启校心思再坚定些,恐怕所有的事情都难以回头。
虽然自己以死相逼很不上台面,但是最起码得到了想要的,只要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定可以反败为胜,她越想越恍惚,慢慢地思绪飘到很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胃里搅动的钝痛才从梦中苏醒。
屋子里已经上了灯,床前的圆桌上摆满了食物,傅启校的身影在灯下被无限地拉长,他拿着一个小纸条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身来,三步两步地走到床前:“你醒了?”
看起来很关心但是语气里的冷漠令人心寒,与先前无限的温情形成极大的反差,林轻晓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只得默默地点点头,自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的脚行动不便,想吃什么我给你端过来。”他依旧淡淡地说话。
她浑身上下没有好地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痕带着倒刺的铁钩子,一点一点地搜刮着皮肉,稍微行动都疼的一魂出窍二魂升天,想做什么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也不再逞能,仔细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大都是小点心之类的,摇了摇头道:“我想喝点粥。”
“等一下。”他起身走到门口,招呼伙计进来。
几个小伙计抬着巨大的碗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一股热浓浓的香气扶摇直上,只见大碗上方镶嵌着小蒸格,上面安然地放着三四个小碗——鸡丝粳米粥、南瓜粥、红豆圆子粥还有红糖水波蛋,此刻正冒着新鲜的热气。
“想先吃什么?”他适时地问道。
她立刻指着鸡丝粳米粥,饿了一整天再也没有比一碗入口即化的粥更暖心暖胃。
傅启校小心地从巨碗中端出热粥,并用毛巾垫在碗底才交给她,然后把桌上的两碟小菜放在床边,以便于能方便地就粥吃。
她端着碗,定定地想着,如果不是今天发生了糟心的事情,这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只可惜···
他再无往日的温和与柔情,只不过赋予责任感地照顾我而已,相信以他的性格而言,即便是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会帮助对方度过难关,越想越觉得悲戚。只好大口大口地吃粥来掩盖内心的缺口。
两人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协议,傅启校把她送回赐闲苑之后,转身就离开了,甚至不愿意住在书房。
林轻晓身心俱疲,本想着三五天之后身上的淤青出现,自己就可以还原真相,哪知道第二天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