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夫脚下生风,而后一个转身松开了车把,任由车子撞向白灰的墙面上。
林轻晓大叫着,栽了个跟头从上面掉下来,膝盖手肘全都擦破了皮,浑身疼痛难忍,她在地面上稍停了半刻才艰难地起身。
周围安静的只有风声,黄包车夫凭空消失了似的,于是迅速地握紧匕首,边后退边打量周围的场景。
忽然余光中黑影一闪,从荒宅里窜出来几个大汉,他们一身黑衣黑帽,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甚至用围巾遮住了口鼻,帽檐压得低低的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不约而同地朝着她走来。
林轻晓心里已经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她一点一点地往后挪,眼看着被他们逼到了墙角,迅速地拔出匕首,恶狠狠地叫道:“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自杀!”
哆哆嗦嗦地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可是耳边掠过一丝凉风,呼呼地延伸到手臂上,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抓住。
那人的手像钢铁似的,用力捏下去,她大叫一声,娇滴滴的手腕瞬间红起来,整个手臂无力地垂下,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面上。
他冷哼一声,一把扯起她的领口提了起来。
林轻晓猛烈地咳嗽几声,沙哑着嗓子:“你们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回答,他们手里拿着两节长的手臂粗细的竹竿,在手心里敲打着逐步靠近。
她脑子迅速转动,实在想不出最近曾经的罪过哪一个大佬,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大胆地伸手阻挡叫道:“停下来···”虽然极力地控制自己,可是声音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只···要放过我,我···我可以出双倍的钱···”
阴冷的笑声从对面的汉子嘴里发出,比秋风还要冷几分,他摇了摇头而后又点点头,慢慢地松开了钢铁一般的大手,后退几步,她没有来得及品味对方的意思。
靠近的黑衣人突然拿起竹竿朝她手臂狠狠一甩,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痛的她忍不住蹲下来干呕起来。
我的妈妈咪啊,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只一下就疼的她一魂出窍二魂升天,蹲在地面上好久没有缓过来,眼泪叭叭叭地往下掉。
黑衣人面面相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拿起竹竿又甩在她后背和肩膀上。
林轻晓大叫一声趴在地上,感觉皮肉仿佛被剥离了骨头,腥甜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内。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黑衣人像机器一样冰冷坚硬,他们手脚麻利地牵制住她的胳膊,像小鸡一样地拎起来,方才的大汉背着手,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黑色的围巾背后传来:“主人吩咐绝对不能碰到面容,你们下手的时候小心点。”
“打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她身体被强迫地架起来,说话很费劲,但是坚持不懈地说下去,“如果今天我死了,一定化为厉鬼,生生世世地缠着你们···啊···”
“啊~~”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怎么这么痛,她痛的两眼发昏意识模糊,感觉心脏要跳出嘴巴,看着他们手中的两节竹竿,心里的恐惧倍增。
它们比铁丝和钢条还痛百倍,是最难以忍受的那种痛痛,好像骨肉与皮肤分离,筋膜一丝一丝地崩断,整张人皮就要自动地脱离出来,奇经八脉骨血皮肉被搅碎揉搓···
她趴在地上,像一条死狗似的久久不能动弹,眼泪簌簌地往下流,恨恨地想到,若今日能活命,必定以百倍还回去,此仇此恨没齿难忘!
若今日不能活命,下地府也要告一状,老娘不服!
大汉们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逐渐地散开,留下两人一边一个轻松地攥起胳膊把她拎起来,摔在墙角的杂草堆里。
那个下命令的人上前摁住了她的领口,一把扯开了扣子。
“你要干什么?!”她有气无力地叫嚷着,可是浑身上下如烈火燃烧,手臂都抬不起来,只能用仇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人。
他的大半脸隐藏在黑色的围巾后面,三角眼里毫无感情,一下一下地撕破她的衣服。
“没想到今日就是我的死期!”她牙齿咬得咯吱响,身体却在蓄积力量,准备推开对方。
真是来得随机,死的潦草啊,她蓄积了半天,可是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不禁悲从中来,萧瑟的秋风更添了悲壮的色彩,难道今天真的是我的死期吗?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对方的手忽然停下来,站起身来对着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受命后快马加鞭地跑出胡同,其他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
这又是哪一出?
她瘫在杂草堆里,用尽力气把自己被扯破的领口整理了下,他并没有往下撕扯只单单地弄坏了几个扣子,让领子处于崩裂的状态,并且难以恢复原状,只能用手紧紧地捂着。
太阳逐渐地西斜,穿堂风越来越冷,她浑身的皮热胀起来,仿佛数十万个小针尖扎着血肉,风吹在上面有种奇异的痛痒感觉。虽然脑子昏昏沉沉,但是意识逐渐清醒,她不停地告诫自己静观其变保存体力,只要还活着就算爬也要爬出去求救!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呆在同一条巷子里,除了压抑的呼吸声,只有远处缥缈的喧闹,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跑出去的黑衣人终于回来,与那汉子小声嘀咕了几句,他们共同望了望巷子口的方向。
随着一声清脆的黄包车铃的声音,黑衣人像退潮似的躲进阴暗的墙角中。
林轻晓转动眼角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心下正奇怪,抬眼发现巷子口停下一辆淡白色的黄包车,然后就看到了寒知尽从夕阳中走进来。
背着光,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地高大,可是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变冷,难道这是他安排的局?
难道他发现自己对傅启校情意深重,心里无法接受···她不敢想下去,此刻他已经慢慢地靠近。
寒知尽皱着眉头,当看清楚她衣衫不整地躺在杂草堆里,吃了一惊,马上跑过去:“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话间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你想英雄救美?还是早有预谋?”林轻晓眼角红的滴血,咬牙切齿地问道。
“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冷冷一笑,可是抬头就看到了消失的黑衣人忽然齐刷刷地出现,他们举起手臂粗细的竹竿,朝着他的后背袭来。
电石火花之间,她马上叫道:“快跑!!”
可是已经晚了,那些人动作太迅速,只听砰砰两声,竹竿像两条章鱼大触角重重地甩在他的后背,寒知尽立马喷出一口鲜血,趴倒在她面前。
“寒知尽!”
他用力地咳嗽几声,手肘艰难地撑着地面,几乎蓄积了全身的力气勉强地站起来,虽然有点摇摇晃晃,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气势十足。
黑衣人又甩着力气杀来,他迅速地后退,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睛里的阴毒增加了几分,或许因为经常唱戏的缘故,身子比较灵活,脚步轻轻扭转几下就避开了对方的二次攻击。
黑衣人看情形不对,马上调整队形进行围击,就在众人一哄而上的时候,他手臂用力一甩,方才跌倒时抓的杂草和灰尘全都招呼到距离最近的黑衣人头上,对方稍显迟钝的瞬间,他一个勾拳迅速击倒···
“你不必管我,如果能够脱身就毫不犹豫的走!”
林轻晓大声喊着:“只要走出这条巷子,说不定我们都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越来越令人绝望,寒知尽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黑衣人群起而攻之,不但捉住了他的手臂,还用竹竿敲打他的四肢和腹部,寒知尽膝盖重重地落在地面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嘴角的鲜血比先前更多。
他绝望地看了看草堆中的人,语气中多有抱歉地说道:“我早该想到,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口鼻立刻被白毛巾紧紧地捂住,刺鼻的味道随着冷风飘散,林轻晓心里咯噔一下,这难道是···
她还没有来得及思索,浓烈的味道毫无防备之际填满了口鼻,两眼一黑瞬间不省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闻到消毒水的气味,明显地感觉身处医院,清楚地听见滴滴滴的机器声和说话声音,甚至还听到一句:“病人有了反应!”
难道我这次真的要回去?她意识特别地清醒,感觉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很熟悉,很亲切,好像是睡前的恍惚似的。
红袍人会不会出现,她心里突然冒出想法,然后果然眨眼间他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很奇怪,她仿佛站在空中,整个身体无限地大,拥有着上帝视角。
但是与他说话又像是面对面,她说:“你究竟是谁?难道是阎王爷?”
红袍人叹息一声,仿佛整个黑暗空间都在叹息,零零丁丁的,他缓缓地伸出左右,手指轮番地在她眼前摆动。
林轻晓觉得十分的困倦,明明深处黑暗之中,却能感觉到自己再次闭上眼睛一层一层地往下落···
突然眼前出现一道白光,微弱的、暖黄的,然后慢慢地撕裂开来,她伸手触碰,浑身上下立马传来燃烧般的疼痛,全部都汇集在心脏之处,如千根芒刺同时在里面揉搓,一呼一吸间疼痛难忍,忍不住地叫了一声,瞬间睁开了眼睛:
面前依旧是黑暗,不过是夜色的黑,跟方才的黑完全不同,还有淡淡的月光照射进来,她拼命地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身下是干燥的草堆,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老娘还活着!
她深深地呼吸几口,蓄积力气想要坐起来,可是动了动,撕心裂肺的疼痛立马遍布全身,嘴里“嘶嘶”地叫疼。
“哇,嘶嘶~~”
与此同时响起了另外一声男子痛苦的呻吟。
她心中一阵,转动眼角看向自己的右面,模糊之中果然躺着个人影,借助微弱的月光看了看,不确定了喊了声:“寒知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