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其中一个年纪偏大说道:“我在傅家工厂做了许多年,他们从来待我不薄,今日大少奶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首先表个态,以后无论傅家出了什么事情,只有工厂不关门,我就不撤退!”
“我也是,我相信大少奶奶!”另外一个年纪大的随即跟上。
他们开了先河,不多时台子下的声音越来越多:
“我也是!”
“我也是!”
···
先前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了解了不少情况,目前傅家工厂的薪资水平可谓中上等,从不拖欠工资和裁员,所以深受工人好评,他们万万不敢随便舍弃工作的。
特别是看到那几个受伤的工人之后,心里更加明白罢工的背后含义,人群的情绪是最容易被煽动,所以接着说道:“接下来我和杨主管将集中精力去处理大少爷的事情,所以先把所有的话说在前面,首先,只要我在的一天,就绝对不会拖欠大家的工资,等会请各主管统计下本月该发的数目,明日去商行领取;其次,我会指定几个对接人,你们有什么需求直接跟他们说,我会定期地找他们询问情况,切实地解决大家的难题;最后,想留下的请继续好好地工作,不想留下的就到我左手边,马上可以结清你的工资,从此大家两不相欠。”
她话音一落,安静的场景又开始哄闹起来,不过很快大家达成了共识似的,无形中也站好了队,人群不着痕迹地出现了隔断。那几个拿不定主意地原地张望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跟着大部队走,只有蒋狍子抓耳挠腮的,看起来进退两难。
“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请所有人放心我会为今天的每一个字负责,接下来咱们就共同努力一起渡过最艰难的时刻!不放弃,不抛弃,共同渡过难关!”
“不放弃,不抛弃,共渡难关!”杨自通举起手,大声地喊着。
台下的工人们也举起手跟随。
不放弃不抛弃,感谢《士兵突击》奉献的灵感,这句话真的太好用,林轻晓看着激昂的场面,在心里暗自庆幸!同时也对自己偷偷点个赞,像这种煽动性的演讲还是挺拿手的。
不过,她清楚自己的大少奶奶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蒋狍子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地从她左手边挪了出去,期期艾艾地上来解释道:“大少奶奶明鉴,我也是脑子不清楚,听信了流言才参与罢工,真的不是憋着坏心跟傅家对着干。我在这里工作了将近十年,肯定不希望它倒闭关门,请大少奶奶理解我的心情。”
我理解你谁理解我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她表面上满脸笑意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听信了谣言被蒙蔽,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嘛,理解理解!”
他表情变得极其复杂,转而呈现出喜出望外的样子:“多谢大少奶奶不追究,我一定好好工作,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哎,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你们都是工厂的顶梁柱,傅家还要靠着大家才能度过难关呢”,她嘴上说着漂亮的话,心里却揶揄地想着,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的话就拿你开刀。
他看东家并无追究的意思,千恩万谢地边擦汗边小跑溜下高台。
工人们心满意足地走了,杨自通连忙去搀扶鼻青脸肿的几个人,他们都是管理生产的小组长,半愧疚半委屈地向林轻晓认错,她连忙微笑安慰:“现在傅家身处危难时刻,让你们受委屈了。”
他们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上的伤痕,把今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果然是蒋狍子从中作梗。
“他是什么来路?”林轻晓好奇地问。
“这人本是看管仓库的,后来去了巡逻队,抓过几次工人们夹带私货的案子,就成为了小队长,平日里总是吆五喝六的,看谁不惯都要搜搜身。”
她略一思考,这样的人最容易被收买,可能后续还会有麻烦,于是跟几个主管小声地交代了几句,这才让他们散去。
“大少奶奶,我真是佩服你,能够迅速地解决了这场罢工,若是我的话,还真搞不定。”
“杨主管太客气,我之所以能够快速地解决,除了身份特殊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出其不意,若是今天的罢工是做局人在背后捣鬼,那么他偏偏没有算到我身上,所以当我贸然出现的时候,蒋狍子直接蒙了。他或许想好了对付你或者其他人的办法,但是偏偏没有想到是我来了”,她重重地叹口气,“今日咱们凑了巧,下次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幸运。”
“您是说还有下一次?”
“或许还有好多次,做局人就是要耗费咱们的精力,各种招数都会扑面而来,所以接下来如果不是出了人命,工厂这边就不要多管,咱们集中精力追寻大少爷案件的线索。”
“我听少奶奶的吩咐!”
她看了看天色,忽儿笑道:“那我现在就有一个吩咐,你马上回家好好地休息,明天咱们再接着战斗。”
他表情十分惊讶,张嘴张了半天才说话:“少奶奶,这,我不累,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哪能回家睡大觉呢。再说了,今日您不但去警局把我捞出来,而且还把昨天安排给我的活儿全做了,我,我哪有脸休息。”
“这就言重了,就算你不去休息也要找个诊所处理处理伤口”,林轻晓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和血块,实在不忍心安排任务。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伤口,说道:“那我马上去处理伤口,然后回到商行等候您和二少爷,不过,少奶奶,您现在准备去哪里?”
“当然是医院喽,估计有人早就把今天的消息传给了老爷和夫人···”
医院门口,小年垫着脚左右张望,眼睛像一张网把所有的行人都笼在视线内,生怕错过了要等的人,当看到林轻晓的身影后,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叫嚷着:“大少奶奶,您终于来啦,我等您好久了!”
“发生什么事情?”她内心一咯噔,生怕再听到不好的消息。
“得意叔回来了,他说您可能会来医院,让我先提前候着,告诉您老爷和夫人都好着呢。”
“得意叔?”林轻晓心里迅速地搜挖着众人相,可是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小年看到她狐疑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什么,于是说道:“就是大管家得意叔啊,他今天刚从乡下回来,听说老爷病了就马上赶到医院。”
记起来了,原来是那个爱说爱笑,喜欢吃素又喜欢喝酒的小老头,是傅家为数不多的老仆人,意叔虽然号称管家,平时也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帮主家调动车辆,安排餐食和管理丫头外,天天坐在厨房的大门口,抱着葫芦酒壶,时不时的喝一口,眯着眼睛晒太阳。
她扯了扯嘴角,随即问道:“他让你在这等半天,就为了告诉我老爷夫人好好的?”
“是啊,真奇怪,他非要我等着。”
林轻晓咂摸着这句话,忽然明白了!
小年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得意叔一直在病房陪着老爷夫人,讲述自己家乡的见闻,逗得夫人心情开朗了不少。”
果然进了病房就看到吕氏粉扑子脸上挂着笑意,眉眼舒展了不少,与前两天的阴霾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傅国蔫依靠在床头,正与瘦小精悍的老头聊天,这一幕令她紧绷的心瞬间放松下来,真情实意地笑道:“父亲母亲,我专门去徐家铺子买了馄饨和小笼,你们趁热尝一尝。”
她说着把食盒放在小桌上,趁机与得意叔点头致意:“得意叔今天刚回来的嘛?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可以派车去接您。”人情世故方面,她可是相当地熟识。
得意叔笑的眼角褶皱堆起来:“大少奶奶客气,我熟门熟路的,闭上眼睛都能摸到家里。”
他们三句两句的就把气氛搞得轻松又家常,总算缓解了这两天见面就互相叹气的局面,吕氏也接话:“得意说你大清早的就去巡捕房打探消息,可有营救启校的办法?”
“母亲放心,我已经跟巡捕房打过招呼,他们会格外地照顾启校”,林轻晓逐字逐句地认真回答,“背后陷害咱们的人算准了时机,现在正是大帅严禁私贩烟土的关键时刻,任何人都不敢帮两家说话,外面的舆论又比较热火,所以保释的话有点困难。”
“那,那可怎么,办,去,找商经办的,原局长···”傅国蔫越是着急,越难说完整的话。
林轻晓点点头:“我明白,现在正在联系各方面的关系,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
“启校不可能一直在牢房里呆着的呀,他会受不了的”,吕氏听说不能保释出大儿子,眼圈立刻就红了,握着她的手,“去把我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全部给他们,务必要把人给我放出来。”
“阿娘,今日不同往时,咱们是被被人陷害身陷囹圄,多少双眼睛盯着的,而且新大帅恰好想抓个典型树立自己的威严,所以想要他出来,必须找到足够的证据,不然的话难以服众,民间的舆论也是很大的。”
“哎,若是几年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关傅家的人”,吕氏擦了擦眼泪,恨恨地摇头,“究竟是谁要害我们?!”
“阿娘,你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保重身体,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其实经过这两天的奔走已经有了些许线索,所以以后我会更加忙碌,若是有紧要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傅国蔫唉声叹气地摇摇头:“我,真是,个无用,的人,尽帮倒忙!”
“老爷不要妄自菲薄,这不是你的错。”吕氏擦了擦眼泪,赶紧上前安慰,生怕他情绪激动又出问题。
林轻晓安慰他:“父亲您养好自己的身体就是在帮我们的忙,再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必您早已经知道,这大帅上任以来局势始终不明朗,很多人都不敢贸然出面,这就是他们敢关傅家和寒家大少的原因。”
她心思一转,又说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于是简明扼要地把自己与大帅夫人相识的事情说了一遍,接着分析道:“只要抓着这层关系,咱们接下来的事情会好办很多。”
吕氏仿佛吃了定心丸,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颂儿,傅家以后就拜托你了!”
“阿娘您说哪里话,我是傅家的一份子,理应为了家族奔走”,她觉得说的差不多,连忙转换话题,“我与尔嘉已经约好了去找杨主管商讨明天的行程,有新消息我会随时传过来。”
“那你快点去吧,现在得意回来了,不必再担心我们。”
傅国蔫也附和地摆摆手:“去,去吧···”
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林轻晓心里想着,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家里的事情,专门攻克外部事宜,这两天她家里商行巡捕房来回奔走,早已经觉得疲惫不堪,又加之丫头婆子们知道了主家蒙难,私底下心思活泛,竟然出现了小偷小摸的事情。她先前已经令阿苏在家里守着,现在好了,管家回来,形势立刻发生了变化,自己再也不用理会家长里短。
“我去送送大少奶奶。”管家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一并出了门,可是他到走廊上脸上的笑意便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