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一个绝望又压抑的人写出来的话啊，肖肃南只看了一眼便模糊了眼睛。仰头眨眨眼，等泪水憋回去，才缓缓打开那张纸。
肖肃南才看见里面开头便惊讶地“咦”了一声，居然是秦笑笑写给自己姐姐肖彩虹的信。
彩虹姐：
你还好吗？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跟着你们去了，可我知道恶魔不除，永无宁日，你们不管是生是死，也都不会安心，所以我苟且活着，翘首以盼等着这个机会。如今坏人死了，你们看得到吗？
彩虹姐，记得你说过家里有个比我小的弟弟，你答应过他要回去给他买最喜欢的兔子糖，可有生的希望，你还是毫不犹豫让给了我。苍天不负，我见到他了，的确是你说过的那样，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你还没见过他长大以后的样子，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吧？好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他，等他去找你，他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只是要请你原谅，我心愿已了，要去陪小美姐姐她们了……
小美姐姐，你当年不堪受辱，愤而自杀，我敬佩，却没有胆量像你一样以死明志。如今笑笑懂了，死其实很简单，难的是活下去，更难的是有尊严的活下去。可我身心饱受摧残，活着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药罐子，何必白白拖累家人？咱们几个说过的，不论谁先死，都会等着其他人，你等等我，黄泉路上，咱们还做伴儿。
只是苦了乐乐。乐乐，姐姐记得当年你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却已经是扛得起责任的男子汉了。照顾爸爸很辛苦吧？这些年辛苦你了，姐姐不光没有帮上你忙，反而要辛苦你为我操劳，真是不应该。乐乐，我下去照顾妈妈了，爸爸还是要拜托你，下辈子，换姐姐来守护你们。
此生唯一的幸运大概是曾经爱过一个人，如今目见他初心未改，心有所属，也能稍作安慰，不至于抱憾。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随意的就像是随口的闲话，也像临时出门留的便条。
肖肃南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他自己当真能理解秦笑笑这种从容赴死的心情，心中对秦笑笑的敬意又增加了几分。将那封信郑重交回给秦乐乐，肖肃南牵过苏遇，恭恭敬敬给挂在墙上那幅十四五岁巧笑嫣然的女孩儿上了炷香：“肖肃南一定不负重望，不找到活着的人誓不罢休，请姐姐放心！”
“还有我……”苏遇被他包的严严实实，努力将嘴巴从围巾里拱出来，坚定跟着他说：“还有我，苏遇，找不到她们誓不罢休，请姐姐放心！”
会心一笑，肖肃南先替苏遇整理好围巾，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装钱的牛皮纸封，交给秦乐乐：“小秦，钟警官说已经找了最好的入殓师帮姐姐修复遗容，让她体体面面的走。或许以她的高度，已经不在乎这些，就当是我们一点心意吧。她也是我该尊敬的姐姐，这些钱你拿着，带伯父好好治病，既然咱们活着，就别叫她担心了。”
“嗯！”秦乐乐接过袋子，只拿出一沓，其他的又还回给肖肃南：“钟警官已经给过了，我们用钱的地方不多，这些足够了……肖哥，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你能答应，比给我再多的钱都能更叫我姐姐放心。”
肖肃南没接，把那袋子重又按回秦乐乐手里：“钱要拿着，话也要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我想……”秦乐乐泪又涌上来：“我想去你的基金会做志愿者。我爸爸也同意的，你别看他好像精神不正常，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找我姐姐，连遗像，都是他坚持要用姐姐丢的那年用来登寻人启事的那张，说姐姐看到了，会记得回家的。我姐姐虽然回来了，可那些丢失的姐姐们，她们还没有音讯，一天找不到，我姐姐一天不会瞑目，我爸爸也不会放心的。”
遗像原来这么回事。肖肃南想，照片上那个女孩笑得幸福又满足，像是在告诉他：我等着你找到她们的那一天。
收回目光，肖肃南点头应了：“你想去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还是先照顾好伯父，基金会你不是老匿名捐款吗？力量不在大小，你能有这份心就够了。”
“肖哥，你……”秦乐乐一愣，抬头看他：“你知道啊？”
肖肃南失笑，拍拍他肩膀：“我当然知道了，基金会每一笔款项都有进有出有账目可查，你以为你不写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你想来随时都可以，但前提是照顾好你爸爸，别让你姐姐担心，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