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经虽然一直身受薛西斯威胁,可公司里的事薛西斯还插不上手,该做的他生前已经都做完了。经纬集团的业务分两部分,境外部分有专门的子公司管理,涉外业务也多是为阿尔法服务的玺钱,走s,劳务输出等业务,由程子经亲自管着。境内的部分则是正规的煤炭开采,商贸,还有其他投资,这些业务都很干净,先前他打算给程子纬管的,可后来意识到自己脱离不了薛西斯的掌控之后,就将大部分折成股份,分给程子纬带走,剩下的权作公司日常经营周转。
柳影替他整理这些的时候也发现程子经早早就做好的安排,不知道是该感叹他的先见之明还是心疼他身不由己。而且柳影发现,程子经有一个专门记事的平板电脑,藏在书架不起眼那一排书里,密码她之前不知道,看过秦笑笑之后输了秦笑笑的生日进去,竟然打开了。
里面是这些年来,程子经为了拓展海外业务联络过的人脉,其中就包括五年前调职离开的自己的大伯,原山北市招商局局长柳勤志。柳影不由鼻子一酸,程子经当年和自己结婚多多少少是因为自己大伯这层关系,后来大伯无故升迁,家里人不知道是福是祸,还担心了好久,如今看来,全是程子经的手笔,为的就是以后事发,不要牵连到柳家。
这算是程子经作为丈夫对自己流露的温情吗?柳影从没有奢望过,就像一个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小孩,偶然得到一星半点的甜味,都会感激莫名。柳影握着自己丈夫这点小小的,施舍般的温柔,终于在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空荡荡的别墅里哭到肝肠寸断。
她交出去的这份资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里面有一份名单,是程子经整理的这些年行贿对象,里面不乏如今山北市政府高官甚至更高级别的大佬。名单后面跟着详细的行贿时间和相关事件,还有行贿金额,以及事件结果,桩桩件件都罗列得清清楚楚。钟锦尧翻了其中一个大佬的晋升轨迹,确实不论时间上还是事件上都不谋而合,可参考价值非常高。
三个人看完都沉默了,不光孙汝贤乔思明这种是非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就连钟锦尧这种一点就炸的棒槌都知道,这个事已经超越了他们能处理决策的范围,如果不管不顾一竿子插到底把这些人挨个拉下马,别说山北,连带着省上,甚至更高一层的地方都会受影响。到时候舆论哗然,社会上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个程子经能平息得了的。
可如果不查,按规定封卷一层层往上级报,根本到不了真正决策者手里就会被拦下来。说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就能叫他们几个下课回家,甚至倒打一耙将他们几个斩草除根。
“大不了老子豁出这身警服……”孙汝贤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铁腕青天,这种事在他这里没有任何被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理由,拍桌子便骂:“亏老子还当他们能力突出晋升飞速,原来都是他妈的权钱交易!老乔,封卷封卷,我直接带着上中央,我还不信了,这帮王八犊子真能一手遮天?!”
乔思明稳重些,忙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冷静:“你别一有事就嚷嚷行吗?省里虽然有,但也不是全部被他们盘踞着,重要的几个岗位上都是干实事的人,还有希望。你这动不动就要告御状的毛病在哪学的?”
不理会这昔日的老搭档挖苦自己,孙汝贤恨恨不平道:“干实事的人不代表敢得罪他们,这些人表面看不出,其实背地里盘根错节,利益纠缠的紧,不告御状怎么办?谁能不嫌自己位置烫屁股,坐下来听你好好说一说?我敢打赌,你放眼望去,一个都没有!”
乔思明来山北之前主管的就是纪律,这种事见得多,也淡定得多。他当然知道孙汝贤说的丝毫不夸张,可能还有比这更叫人脊背发麻的事,可他们不是二十几岁愣头青的时候了,不能遇上坑就往下跳,过不去总要想办法。
“水至清则无鱼!”乔思明好容易叫这气炸了的老搭档安静下来,清清嗓子,说出来自己的打算:“有人就有利益纠葛,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你希望上下清明这样的想法本身就不现实。我倒觉得这是个敲山震虎的好机会,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咱们挑几个典型还是可以的……”
“乔局您的意思是?”钟锦尧一直听着,他是不太赞同孙汝贤主张的告御状的,乔思明的办法更合他心意:“您是说咱们抓个典型出来,杀鸡儆猴,叫那些大人物忌惮忌惮,往后都收敛着?可他们会这么自觉吗?”
“会不会在他们……”乔思明赞赏看向钟锦尧,淡淡笑道:“我们只要放出手握名单并且打算封卷上交的消息,但凡跟经纬集团有过牵扯的都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再拉两个牵扯不大的不痛不痒结了案,谁是谁非他们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咱们握着他们的把柄,往后行事肯定会有所收敛的。”
“你真是变了,老乔……”孙汝贤知道这是个不得已情况下折中的法子,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到薛西斯,有领事馆参与,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权钱交易案,关乎正负形象和社,会安定,本身就不能闹大。听完了才觉得乔思明说的有道理,由衷赞了他一句:“我还记得当初你因为九八年案子摔衣服不干要去教书,如今也学会斡旋,知道圆滑了?”
乔思明无奈一笑:“人不就是要慢慢变成自己讨厌的那样吗?这不叫变了,这是成熟了,你懂什么?”
“成熟?”孙汝贤一听就笑喷了:“你都快五十了,才成熟呢?您老人家有些晚熟啊!”
乔思明也毫不相让:“总比你这哪怕六十了还是一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二楞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