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笑笑不知道,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为谁哭。
薛西斯这个恶魔终于受到惩罚了,那些被杀、被卖、甚至不知去向生死的姐妹,终于可以瞑目了,难道不值得一哭吗?
自己当年弱的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鸟,是肖彩虹,那个顶着一头男孩寸发的姐姐,告诉她别害怕,告诉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如今斯人不知去向,却意外碰上了她的弟弟,这番命运的玩笑,难道不值得一哭吗?
当年青春年少时,三个人曾在朝阳辉映的球场上相遇,两个少年驰骋球场意气风发,一个少女春心萌动含羞带怯。如今一个是被囚禁半生只凭一腔仇恨活着的木偶,一个是受人摆布众叛亲离的傀儡,只剩那一个坚持心中正义的,竟还是自己心里属意的少年。这一场兜兜转转,物是人非,难道不值得一哭吗?
还有眼前这个说爱自己的人,本以为他只是被欲望推着走罢了,有真心为何从来不想办法救自己出来?可生死关头,他竟也能拼死为自己挡下了要命的子弹,这份深情总不是虚假的,竟连恨他也做不到了。她是靠恨活着的人,没有恨,就是真正的行尸走肉,难道不值得一哭吗?
当然,子弹不会因为一个妇人的哭泣就停下来。这些人本就是史蒂文手下的人,只认一个主帅,如今史蒂文被肖肃南绑了塞进楼上的停车场里,这些人没有统领,战斗力不比以前,很快就被钟锦尧带的人打得四下涣散。
听闻枪声渐渐稀落下来,肖肃南才敢抬头去看,钟锦尧带着的警察已经占据几个重要火力点,把那边压制得冒不了头。钟锦尧趁机喊话,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就能按自首论,争取宽大处理。
薛西斯体内的试剂开始起作用,意识混乱,涎水四流,活像摊在地上一堆烂肉。当然这不是最终结局,慢慢的,他还会不停抽搐痉挛,眼球爆出,大小便失禁,更像下水道人人掩鼻嫌恶的死老鼠。这个自诩为“万王之王”的人,结局就像他自比的波斯大帝薛西斯一世那样,生前自以为有才,恃才傲物,不可一世,漠视生命,践踏尊严;死后曝尸荒野,丢掉他最痛恨实际上最看重的贵族尊严,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这是真正的大势已去,雇主已经摊在地上需要工具才能铲得起来,哪个还会为他豁命?其中一个雇佣兵打了个手势,剩下的几个便举了白旗,与钟锦尧谈妥要去自家大使馆接受制裁后,几个人便抬了同伴的尸体毫不留恋的走了。
钟锦尧已经叫人打了急救电话,但苏遇的情况等不了,交代钟锦尧一定要照顾好秦笑笑,自己还有话问她,肖肃南抱了苏遇便往外冲。
张小重没有走,肖诗诗也没有走,虽然刚出院还有些脸色苍白,但眼睛是晶亮的,看见肖肃南顾头不顾尾的冲出来,拍拍张小重的胳膊两人便迎了上去。
“快!去医院!”没时间责问他两个为什么不听话没滚去洋城,肖肃南喊了一声便哽住了嗓子。
肖诗诗似乎和张小重默契不少,拉开后座车门等肖肃南将人抱上去,再关好跑回副驾的时候,张小重已经一脚油门冲出了经纬集团大厦。
苏遇被他安慰着确实已经安静下来不少,先前不停抽搐痉挛的肌肉只剩微微轻颤,脖颈上那处伤口最浅,却也已经染红了一大半前襟。手腕上秦笑笑替他包扎的地方已经被血染透了,血淋淋一片心疼得肖肃南直掉眼泪。
“南哥……”苏遇眼睛是生生被体内火气熏出来的肝气上延,眼底充血,看不清东西,却听着肖肃南声音抚上他泪流不止的脸:“南哥,我没有……做那个…坏人…的帮凶……”
肖肃南忙将他沾满血污的手贴在脸上,一声声回应:“是,我的小遇真棒,南哥真为你骄傲……”
“那你……”苏遇好似真是受到了嘉奖,被自己咬破了一圈的嘴唇轻轻一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那你,抱抱我。我好难受,想…想要你……”
肖肃南简直不敢想象,那种药,这傻孩子是怎么忍过来的。抱着苏遇轻轻将他放平在后座上,肖肃南跪在车座空隙里,一边流着泪亲他安慰他,一边伸手在他裤子里:“好,南哥帮你……以后,你想要什么,南哥都给你,好不好?……”
这是自己从没见过的肖肃南,不光肖诗诗,连张小重也没见过这样的肖肃南。印象里的他总是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样子,什么时候流过泪?又什么时候示过弱?
大概人都是这样,有了软肋,才会有铠甲;相反的,有了想保护的人,就会生出软肋,变成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普通人。
拧过肖诗诗不停往后看的脑袋,张小重给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看快坐好的眼神,手却停在她脸上,轻轻摩挲她耳前那块白腻的皮肤。
是啊,光有铠甲的人是冰冷的,光有软肋的人是懦弱的,只有具备了足够能保护心爱的人的力量的人,才是触手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