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肖肃南卸下一身疲惫睡够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上午。
年轻就是恢复得好，苏遇脸色红润了许多，只是嗓音还沙哑难辨。饶是如此，也没吝啬对肖肃南的爱意，正靠在床头，微微笑着看他：“上午好，南哥。”
没有什么比一睁眼就能看到魂里梦里都牵挂着的人更叫人欣喜的，肖肃南看着苏遇笑盈盈的脸，忽然就想感慨这世界真他妈的美好，正要扑上去做点什么，一边张小重已经忙不迭咳嗽两声，提醒他这屋里还有人：“咳咳……肖哥，钟警官等你好一会儿了，我说等你醒了通知他，他也不愿意……”
他自己一头扎进苏遇病房寸步不离守了三天，后面一堆啰嗦事可都甩给钟锦尧了。之前是脑子里容不下别的事，如今苏遇醒了，肖肃南才觉得自己这甩手掌柜做的有些不厚道，忙回头对上钟锦尧的黑脸，陪着笑说道：“哎呀，抱歉抱歉，钟警官辛苦，改天一定请您吃饭……”
钟锦尧丝毫不为所动，眼睛里也没有终于收拾了薛西斯该有的欣喜，反而一脸难过。肖肃南看出他情绪，觉得自己大概拍错了马屁，适时闭嘴，试着问他：“怎么？是哪里不顺利吗？”
“大程死了……”钟锦尧头低着，看不见他神情，但声音里满是难过：“那一枪正好击穿他肺叶，送到医院就没救了……”
大程自然是程子经，程子经无论之前是不是情愿，他都帮薛西斯做了不少坏事，就算这次在这件事上助力良多，也难抵消他犯下的恶行。肖肃南虽然不喜欢他，可人死如灯灭，过去的就过去吧，总不能振臂高呼死得好吧。
当然肖肃南也不至于难过，只是轻轻叹口气，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那真是遗憾，钟警官请节哀。”
程子经对自己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对肖肃南来说却是害了自己姐姐的凶手，钟锦尧自然不能强求他为程子经说点什么好话，可钟锦尧之所以先说程子经死了，是因为怕肖肃南听到接下来的消息会跳起来。
果然，钟锦尧抬眼，说了句：“秦笑笑，也死了……”。话音还飘在空气里，肖肃南便如吃了个炸弹，蹦一下子弹起来，瞪着眼问他：“你说什么？！”
苏遇及时拉了一把，不然肖肃南得跳到钟锦尧脸上去。
钟锦尧能理解肖肃南的愤怒焦急，毕竟秦笑笑是九八年失踪案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可能知道他姐姐肖彩虹的下落的人。可程子经和秦笑笑，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做警察的初衷，无论哪一个死了，钟锦尧都是最伤心的。不理肖肃南急得跳脚，钟锦尧红着眼又回答了一遍：“我说！秦笑笑死了，他们都死了！”。
“她怎么会？”肖肃南被苏遇攥着手，安慰他别着急，肖肃南这才冷静下来，愣愣问道：“我不是通知小秦了吗？他没去吗？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着她，有人关心她，秦笑笑她怎么会……”
钟锦尧恍然，不由有些感慨命运的难以捉摸，无奈摇头苦笑：“原来那个孩子是你通知的，我替笑笑谢谢你，让她临死之前还能感受一次被人关心着的温暖。不过她太苦了，这些温暖不足以驱赶那些围绕着她黑暗冰冷的梦魇，见过弟弟和爸爸之后，她就半夜爬上医院楼顶，跳下去了……”
“跳……”肖肃南哽住，他知道钟锦尧所说的“太苦了”三个字代表什么，是二十年暗无天日的囚禁，是二十年毫无希望的煎熬，也是二十年无一不在想着报仇的坚持……
一个女人，背负着同伴们的希望和仇恨活了二十年，这不是恩赐，是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痛苦。秦笑笑就是靠着那股仇恨的力量活下来的，可以说她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报仇，那根针管扎进薛西斯脖颈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肖肃南不知道该为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女人感到庆幸还是不幸，一方面非常希望她活着，毕竟只有秦笑笑活着，才能顺着他这条线索找到九八年失踪案丢失的其他人。可站在秦笑笑的角度，又觉得活着或许对她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