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陈开宇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熟睡中的陈小月。
他小心翼翼地闪出房间,穿越破落的街道,奔跑着的他深刻感受着肚子里的酸水在发酵,但解决的办法,只有强忍着这种无力感。
越来越清晰的前方是一片萧索斑驳的高达数十米的城墙。
所有基地市的城墙都被称之为西尔维娅巨壁,这是为了纪念一位伟大源者女帝。
就是在她的带领下,人类建造了许多钢铁般的巨城,驱逐了驻扎在浩瀚沃土之上的黑暗生物。
她算是一位罕见的亲民主义帝者。
只可惜,这种人实在太少了……
陈开宇熟悉地来到一块低洼地,在城墙根子底下找到了一个十字型标记后,他的双手开始快速抖动,拨开那雨后软湿的松土。
掩埋于重重沃土之下的是一柄迟钝的石刀。
黑暗中,这个少年默默注视着因无数次摩擦而变得光滑的刀柄。
当初,他和陈小月沦落为弃民,两人就是凭借着这一柄石刀砍出了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是如何从那无垠荒野中走过来,如何赚取进入城市天价源币。
两人无疑是弃民中的佼佼者,但其中的痛苦与撕裂,冷暖自知。
而今,入住天风市仅一年,他不得不再次拿起这柄被他掩藏的石刀。
由于年龄和性别的限制,两人都无法做那种需要低廉劳动力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
陈小月每天都会外出,跟着浩荡的“捡军”前往一座又一座从s级基地市运来的被人二次清理过的垃圾坟墓。
说白了,她就是个捡垃圾的……所有的收入来源都要仅凭幸运男神是否会眷顾这个女孩。
可最近没有……两人现在连最基本的食物来源都很勉强。
那些如山般的垃圾堆,大部分都蕴藏着极强的辐射。
仅凭普通人的身体,如果长时间呆在那里,必定要遭受体内变异与各种疾病的侵扰。
看着女孩欲显苍白的肌肤,他的心绞痛,不安。
当初,是他执意把她带到城市。
两人曾无数次深夜在荒野的帐篷里数着星星,畅谈着来到城市的美好幻想。
但……这一切,天不遂人愿,在这个连天都与人作对的年代,所有的哀求与泪水都是徒劳。
那能给你换来什么?食物吗?不不,那会消耗你体内的能量。
有的人悲痛欲绝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因为身体不允许……
“这生活!还不如窝在荒野!在那里至少能填饱肚子!”他双眸充血。
本以为有源能资质的他来到城市,进入学校后定能觉醒为源者。
于是,两人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积蓄挥霍一空,用来缴纳那高昂的入校费。
如今,两个难题,一个是食物不足,另一个是核冬天之后要缴纳的二次学费。
食物现在是头等要事。
他曾给她带过幻想,他一定会实现……
所以生存之道,唯有再度进入荒野。
陈开宇注视着黑暗中这座城墙的一道不显眼的缺口,足够容纳他的身体钻过去。
双眸被幽暗所侵扰,目之所及,绵亘着一片青黄色的原野,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这里荒凉凄暗,像是一片广漠的刑场。
陈开宇感受着它磅礴的气息,这熟悉的地方他又回来了。
坐落于城墙另一方的是被搭建起来的极其简陋的帐篷,外面里面都似乎堆满了衣服破烂的人。
虽说今年是暖冬,但依然寒冷的要死,尤其是经历了一番灾雨后,这些身披单衣的可怜人沐浴在冷风中。
神情没有痛苦,只有麻木。
因为,移动面部表情还要消耗热量。
对于这些人来说,躺着一动不动便是最大的赦免。
有死的,有活的……
活人和死人在这里好像没什么分别……
随意从荒野中蹿来一头黑暗生物就可以叼走许多血肉。
不,那些挑食的家伙恐怕还看不上浑身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血肉。
些许只敢待在边缘荒野幸运的异化兽或许可以饱餐一顿。
这些人,无用,甚至浪费着能量。
这就是生存在第四世界,遗弃之民的现状。
不,还有点用。
如果核冬天时期第三轮黑暗浩劫爆发,那些密密麻麻如死尸般的人,或许可以阻挡来自荒野中黑暗生物的冲锋。
居住在天风城堡的高贵阶层戏谑的称其为阿奇诺防线。
在黎明时代的字典里,阿奇诺代表了死人堆。
所以,通俗点来说,死人堆防线,牢不可破。
陈开宇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幕,他不会怜悯。
因为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如何来同情他人。
用之前新纪元史实学家江婷老师的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听她的意思,这话似乎出自旧时代……
陈开宇十分神往旧时代的生活。
不,应该是每一个人都向往着那个温饱和平的年代。
多少人想用十年寿命来换取一天的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机会。
不,哪怕半天也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
鲜血淋漓的现实告诉所有人:这里是经过黑暗纪元后的黎明年代,是历经三个世纪之后还未落幕的文明。
鬼才知道什么时候文明会灭绝,也没人会关心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
顺从本能,活下去,并将其发挥到极致。
这是次世界压在人们头颅之上的第一至高法则。
因为活着,即是希望。
陈开宇已经进入了被幽暗笼罩的荒野,他握着石刀,警惕的望着周围。
这里是坐落于大陆东部地区一处人类死地,原野的尽头,是浩瀚无垠的大海。
荒野的周围,被许多旧城废墟环绕。
那才是真正可以发上横财的福地。
可废墟往往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就拿天风城附近的几座十万级废墟,虽说已经被各大军事组织和男爵地毯式清扫,又被几家垄断公司二轮探索。
但每年依然有无数的拾荒源者踏着融化的冰棱前来,兴高采烈的死去。
一阵冷风吹来,带着凝重的潮意。
陈开宇不禁裹了裹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