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上了柜门，开始清书包。书包比箱子还容易整理，笔袋、水杯、随身带的几个记事本、电脑和各种数据线充电线之外基本就没别的东西了。依次在桌上放好后，余尧关上房间门的声音传来。
现在该干嘛呢？余温想，图书馆的书算是一本都没带回来，用手机看小说等会孙慧又要进来说“把眼睛看瞎了”，想来想去还是打开电脑最合适。
那打开电脑又干嘛呢？不知道，先开了再说。
这台电脑还是余智用过的旧电脑，前不久公司给员工都配了新的于是这台被换了下来。虽说型号是几年前的型号，现在基本已经在市场上看不到了，但内存和配置都还算不错，她也就没买新的，直接拿过来用。
习惯性地浏览了一下邮箱，没什么新的未读邮件，这也是意料之中。还没来得及整理最近一个月写的所有文档，孙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你们两，真是一点都不用家长操心呢。”
余尧的房间和余温的房间门对门，孙慧直接站两个门中间。余温听得出来这是在讽刺，讽刺他们一回来就各自把各自关在门里面不知道干什么……也不一定，应该还是知道的，余尧肯定在刷题。
“出来吃点水果啊，非要切好了喂到嘴边？余尧呢？也出来。快点。”
冬天吃水果是真的冷，像直溜溜吞了一块冰块。余温再次把牙签戳到一块苹果里的时候，坐在餐桌对面左手抱着手机的余尧“唔”了一声，然后呛了几下，赶紧用手捂住嘴，余温看到他把咬碎了没来得及吞进去的苹果全吐了出来。
“……怎么了？”她冲他手里的手机扬了扬头。
“英语标答出来了。”余尧快速解释了一下，跑到厨房冲了冲手就要去卧室：“我抄了答案的，等我对一下。”
孙慧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余温，什么都没说。
余温也什么都没说，直到余尧重新出来，看他表情应该是还可以。虽然内心觉得元月调考……真的不算事，但也还是跟着松了口气。
“行了啊，现在所有答案都对完了吧？该消停了啊。”孙慧抱怨：“你也是的，怎么不跟同学出去玩？在家也不怕闷傻了。”
这种关键时候哪有同学能信任，余温想着，没说出来。
“我让你找同学出去玩呢？找了吗？”孙慧问道，然后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这样吧，明天我带你俩出去玩，也不去逛街买衣服了，就出去走走，亲近大自然也行。你就当我带余温去，你跟着就好。不然在家呆傻了。”
余温本以为余尧会推辞比如“XXX都在家复习我还出去玩”“还亲近大自然，这样才会玩傻了”之类的，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孙慧很明显也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想去哪？余温呢？想去哪？”
“我都行，都差不多。”余温是真的无所谓：“我过得不枯燥，主要是他。”
“都……都行吧。”余尧随口答着：“都行。”
“还都行。”孙慧捏了捏牙签：“终于松口了？就该出去走走，太憋狠了不好。”
余尧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去江林公园怎么样？”孙慧提议：“就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有风景有游乐设施，还不远。”
“啊？”余温没想到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那里啊？玩过山车吗？”
“可以啊！玩什么都可以！”孙慧答应得很爽快。
余温僵了一下。过山车她只是随口一问，不是真的想玩。印象中那里是按设施收费的，玩一项收一项的票，像跷跷板蹦蹦床那种幼儿项目专门在一个区，买的就是那个区的票，而不是像现在那些比较新的游乐场，一张一两百的票可以玩所有的项目。
而且那个过山车，好像不怎么好玩，最高起伏不超过十米吧……
依旧出乎她意料的是，余尧很快就答应了：“好。”
好？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请问哪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愿意和妈妈姐姐去儿童乐园玩而不是找一群同龄男生一起浪得飞起？
算了，余温想，也是，当时高三的时候基本都没朋友了，还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问题，现在看来这情况还挺普遍。
“那就这样答应了啊，明天，”孙慧把装苹果的盘子拿到厨房洗：“明天出去玩。好久没带你俩一起出去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就觉得一手牵一个像还是昨天，结果实际上一边站一个，两个都比我高，时间啊……”
·
这个游乐场确实离家不远，坐公交车约莫三站地。两人读小学的时候孙慧和余智都还在本地工作，周末便常常带他们来玩。本来这个县城就不算大，这儿人气自然高。余温记得以前来了就是排队，排完这个排那个，永远人多。后来长大点了和同学去逛步行街、去看电影，那些和她一起排队的小朋友也长大了，新的商圈建起来后这些设施也随着时间淡去了原本的色彩，上面印的不知名卡通人物的面孔逐渐变得模糊。这次再来，上面的铁锈让那种衰败感更加深刻。
“今天人比以前少多了。”孙慧说：“想玩什么项目吗？或者坐坐鸭子船？”
少多了是真的，不止今天，估计以后都只会越来越少吧。这样想想，余温顿时伤感起来。旁边的项目大多都挂着“维修，暂停使用”的牌子，不知道要维修多久，也许到不远处另一个正在修建的游乐场完工吧。她看了看正在运行的海盗船，上面只有三分之二的位子上坐了人，顿了顿，说“那个吧”。
与此同时，余尧脱口而出“摩天轮”。
孙慧看着两个人，笑了：“我想起来你们以前还因为这个吵过一架来着，当时是什么情况？哦！余尧说要坐过山车，姐姐不敢，要去玩空中轨道。”
余温记得，余尧原话是“你个没用的废物，这都怕！胆小鬼！”
就是不知道余尧自己还记不记得，他听完“嗯”了一声：“那就海盗船吧，然后去坐摩天轮。”然后冲着余温一咧嘴：“我仗义，让着你。”
“……”反正那个时候的他不仗义，愣是拉着爸爸先坐了一圈过山车，下来之后还念了一路“一点都不恐怖，后面的小女孩还一直在叫，吵死了”。余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行了行了，先摩天轮，高三的孩子惹不起。”
“还有没有？好不容易来一趟就玩两个？”
“没有，先买这两个吧，待会……”余温说：“去踩鸭子船吗？”
余尧无情地揭穿：“我刚刚看到那是天鹅船。”
余温瞪了他一眼。
余尧故意朝往售票亭走去的孙慧张望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问余温：“我记得好像有人不敢坐过山车来着，说在那个地方会被甩下来。”他指着轨道的最高处：“哎，偏偏忘记是谁了，你还记得吗？”
余温面不改色：“我。”
“啧，”余尧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就承认了：“不错不错。现在呢？怕不怕？”
现在吗？现在当然不怕了。可是过山车一直停在站台上，过了好久都没有一个人去。它的入口处同样挂着检修的牌子，拒绝了好几个眼巴巴望着那几排空空座椅的小孩子和大孩子。
孙慧拿着票回来了：“走吧，先坐海盗船，正好他们那波快结束了。”
余温余尧跟了上去，这个海盗船还挺大，运行起来最大落差和那个过山车差不多。余尧走在最前面，如余温所料地坐在了最边上一排，然后看戏般地看着余温。
后排小孩子挤上来，拉着小伙伴直接往余尧旁边冲过去。余尧伸手一拦，语气里带着暖心大哥哥特有的温柔：“不好意思啊，这里有人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坐那边？”他指着另一侧的最后一排，那排暂时还没坐人。小朋友听他这么说也不耽误时间，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撒腿就往对面跑去。
余温虽然有些牙痒，但还是坐在了他旁边。
“妈呢？”余尧朝栏杆外一望：“她不来？”
“她不来，她说老年人不凑年轻人的热闹。”余温系好安全带，上面摸着滑滑的，让人很不舒服：“等会摩天轮她和我们一起。”
“行吧。”余尧趴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几分钟等到工作人员关上了入口处的门来一个个检查安全带时余温粗略一看，位子又只坐了三分之二。
喇叭里重复着安全注意事项：“检查好背包拉链，手机请放好……”余尧打了个哈欠：“终于要开始了。”
然后海盗船开始轻轻摆动，耳旁有阵阵风拂过，余温只后悔出门时忘记拿围巾，现在风直接往脖子灌。随着摆动的幅度逐渐增大，坐两人前排的一个小朋友情不自禁“喔”出了声。
“好凉快。”余尧说。
神经病。余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