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蔚蓝借着游客的掩护，顺利走出了水族馆。
她半个胳膊都染红了，柳怡开门看到她时吓了一跳，“蓝蓝，你昨晚去哪儿了？！”
她伸手想扶住蔚蓝，“快进来，小亦找了你一整晚，现在还没有回来。”
蔚蓝看到她伸过来的手，眼瞳一缩，下意识的躲开。
她动作太明显了，柳怡一怔，随后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饿不饿？我去给你做早饭。”
蔚蓝沉默不语，摇了摇头，一路走到卧室。
她把自己蒙到被子里，有些事怎么也想不通，越想越心凉，却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
她前脚回来，裴亦后脚也开着车回来了。
他满眼血丝，状态看着十分不好。
柳怡连忙迎他进来：“蓝蓝回来了，在卧室……”
话没说完，裴亦就往卧室走。
“等等！”柳怡叫住他，“她好像受到了惊吓，左胳膊还有伤，你和她说话尽量温柔点儿。”
裴亦点了点头，大步走进卧室。
他昨晚真的找疯了，电话不接，问熟悉的人也问不出个结果。
那一刻，他恨不得把程科扬找出来掐着他的脖子问。
除了程科扬，再没有人会对他的小人鱼心生歹意。
即使有，也一定是他撺掇的！
蔚蓝藏在被子里，想到母亲的话，他伸出的手顿了一下。
“蓝蓝？”
被子里的小人鱼没有回应。
裴亦狠下心掀开被子，就看到小人鱼缩成一团，左胳膊一片血红。
他心脏都疼得停止了一瞬，上前抱住她：“蓝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被他抱住的瞬间，蔚蓝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似乎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没有剧烈挣扎。
这不止是受到了惊吓，分明是整条鱼都变得敏感多疑了。
裴亦趴在她的耳边，低声轻语：“起来，蓝蓝。”
他的声音又小心又温柔，像在干涸的土地上洒了一滴水。
蔚蓝终于动了一下，转身埋头藏到他的怀里。
就这么一动，扯到了伤口，床单都要被染红了。
裴亦的眼里藏了数不清的情绪，抖着手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医生要检查伤口，刚靠近了一步，蔚蓝忽然抬头，凶狠的看着他。
医生吓了一跳，不敢动了。
随后又把路边的陌生人叫来实验，发现不管谁靠近，她都虎视眈眈，像野兽一般守护着自己。
只除了一个人。
她只让那人抱，让那人触碰。
柳怡抹掉眼角的泪，把医生拉出去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步看像是应急创伤综合症，病人很排斥跟人接触。”
患者在目睹或者遭遇了自己或他人的危险情况以后，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或者严重的受伤情况后，导致自己出现延迟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柳怡没想到自己活泼善良的儿媳妇会患上这种病，她想都不敢想，蔚蓝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送走医生后，她悄悄来到卧室门口，看到儿媳妇紧紧藏在儿子怀里，脸都不愿意露。
但她又格外的敏锐，听到门口有动静，露出一只眼睛往这边看。
那眼神，孤僻又冰冷。
柳怡整个心脏被看的一凉，实在坚持不住，转身下楼去做饭。
哄了很久，蔚蓝才愿意把胳膊伸出来，让裴亦给她包扎。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他想问，又忍住闭口不谈。
包扎好后，蔚蓝飞快收回胳膊，用力的往他怀里挤，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融入他的骨血。
裴亦把被子拉开，盖到头顶，眼前瞬间陷入黑暗。
在黑暗中，蔚蓝的身体放松了一丝，却还是抱住他，不愿松开。
裴亦凑到她的耳边，声音轻的不能再轻：“蓝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蔚蓝不愿意回答，被问的急了，忽然张嘴咬他的脖子。
以人鱼的力气，能把他的脖子咬断。
裴亦不慌不忙，摸了摸她的脸：“别哭……”
你一哭，我就心疼的不知所措，恨不得替你去哭。
替你受伤，替你难过。
裴亦紧紧抱住她，轻拍她的背部，“我不想逼你，可不了解发生了什么，我怕以后还会出事。”
看到她不停流血，一次就够了。
再发生这样的事，恐怕能要了他的半条命。
蔚蓝无声哭了好一会儿，一夜没开口的嗓子嘶哑干涩，“我……咳咳！”
裴亦连忙拿水给她润嗓子，喝完后，又藏在被子里蒙住头。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蔚蓝好不容易软化的心慢慢封住，她拉住裴亦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我，变鱼尾巴给你……”
这几天裴亦一直想要她变出鱼尾巴做不正经的事，蔚蓝现在提出来，意思不言而喻。
不管是转移话题，还是转移他的注意力，都是为了缓解内心的伤痛。
不是说做这种事，最容易忘记痛苦吗？
话落，鱼尾巴瞬间变出来，厚实的压住他。
裴亦现在没一点儿心思，可为了小人鱼不再难过，他忍着心脏的痛意，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如你所愿。”
如果她一直生活在海底，从没有来过人类世界该多好。
可那样，她就遇不到裴亦。
遇不到这个能在无数人类中脱颖而出，取得她全部信任的人类。
别的人类总在骗她，唯独裴亦，从来都没有辜负过她的信任。
所以她可以，恶狠狠的排斥所有人类，连柳怡都不例外。
却唯独能在最害怕痛苦的时刻，缩在他的怀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出来。
他的怀抱温暖又宽阔，能容纳她所有的缺点和小性子。
“我、恨……”她躺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裴亦在黑暗中注视着她，漆黑的眸子一片深邃。
“不要停。”她紧皱眉头，哭着催促他：“快点……”
在风雨即将停歇的前一刻，她终于说出了口，“你们都骗我，人类总是骗我！”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尤其付出了真心和信任，到头来却发现对方别有用心。
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偏偏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
加上最近失去女儿的痛苦，和程科扬带来的惶恐，她终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