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眼睛无论如何都睁不开,仿佛天地都翻转了过来。
“真没想到会是他。”远处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仿佛是人进入了弥留之际,接着他费尽所有力气冷笑起来,笑声轻蔑又锐利,像是一把生生割破虚伪面具的刀子。
“你……这是谁干的?你是不是要死了?来人,救命啊!救命……”边上一个女声颤抖着,她害怕某个人下一秒就会从边上跳出来。
男声大口地喘着气:“嘘,别出声。来,趁我还有最后一口气在,你听着……”
女人又急切地问道:“是谁杀了你?”
“杀我的是……你一定告诉钟修和纪安宜,你如果害怕的话,哪怕给他们一个暗示也可以……”
突然,一股力量将两道声音都推到一旁,如同擂鼓的阵阵巨大声响将贺元岁从这场没有画面的闹剧中揪了出来。
待她终于可以睁开眼睛,面前出现的正是纪安宜口中的木屋,左侧是书桌,笔墨飞溅,纸砚乱作一团,右边是刀枪剑戟,地上还有已经变黑的血迹。
与他们刚刚看到的整洁的木屋完全不同。看来,说不定真的存在两个木屋。但是,另一个木屋如果不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又会在哪里?
除此之外,身边的秦怀璧和钟修正用急切的目光注视着她,而一旁的连绝盈捂着心口,正低头喘着气。
她这才突然想起来,刚才听到的两个声音或许是长天秘术——溯洄所致,让她听到了方让死前的最后一次对话。
溯洄乃是几百年前一位双目失明的长天长老利用盲人听觉的灵敏特性修炼而成,只要催动死者的血,以此形成通灵,便可让其生前最后说的话浮现在自己和周围人的脑海中。灵力越高,能听到的人越多。
可这溯洄也不是等闲法术,试一次便可使人灵力衰退,须得修养多日才能恢复。更不必说长天的普通弟子了,若是灵力低的,十有八九会走火入魔双目失明。若不是情势所迫,没有人会用这招下下策。
怪不得连绝盈刚刚在地上捡了几块石头,为的不是石头,而是上面沾染的,方让的血迹。
刚才听到的对话想必就是方让和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了。
她欲言又止:“我只听见了一男一女的声音,想必是方让和你们口中的那位姑娘。方让把杀他的凶手告诉了姑娘,并让姑娘对你们加以暗示。”
看来,那副青凤的画是姑娘画的,她暗示的究竟是什么?她又去了哪里?她还活着吗?
钟修喃喃道:“的确,方让最后几天确实和那个姑娘走的很近。那贺姑娘,你听到凶手是谁了吗?”
元岁扶额:“没有。”
她看向连绝盈:“你呢?你听到没有?”
她心中焦急,猜测连绝盈如今年纪还是太轻,即使天资再好,再勤奋,也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溯洄带来的声音。所以,他选择了她作为能够听到这个对话的第二个人。
“连尽,对不起。你把唯一的机会给了我,但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连绝盈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他的灵力消损,眼前一片猩红漆黑交替闪烁使他有些不安,但仍是缓缓开口:
“不用道歉,我不认为是我的法术出了错,我觉得,方让没有说出杀他的人的名字,或许,他是在姑娘的手上写了字,或是用别的方法,总之,他没有说出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的眼前变得暗沉了起来,仿佛被水洗褪了颜色。四周的光线
不可能,他不会因为使用了一次溯洄就失明的。
这间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只听得底下的地牢里一阵骚动,紧接着便鱼贯而入了一群身着白袍蓝纹的年轻男人,约莫有十几来个,他们持剑四顾,见到他们之后也显然没有回过神来。
最后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搀着三个人,一个年轻的书生,一个憔悴的姑娘,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钟修见到他们之后愣在了那里,他们三个,他们三个居然还没有逃出去?老狐狸究竟想干什么?
为首的男子没有持剑,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粗木拐杖。
贺元岁诧异道:“表哥?”
来人正是神峰派的少掌门徐清堪和带着的众多神峰弟子。
徐清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悦的色彩,但又被随之而来的阴霾取代。
“赤宣宗的事,我父亲也知道了,便派我来帮忙。谁知一进这林子,就到了这里。还在地牢里,发现了这三个人……”
元岁沉吟道:“舅舅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秦怀璧走到他身边道:“清堪,你看出来了什么?我看这木屋玄乎得很,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
徐清堪却是十分愧疚:“我……我……”
后面的神峰弟子却惊叫起来:“那里的是连绝盈少侠吗?”
气氛瞬间与刚才的凄凄惨惨不同,他们三言两语地交换着激动的心情。
“太好了,连绝盈在我们肯定有救了!”
“是啊,刚刚还害怕会死在这里呢,看到连绝盈就不怕了!”
徐清堪的脸色变得愈发尴尬。
被自家的弟子当着面说别家有多好,果然他是个废物。
他这样沮丧地想着。
连绝盈此时却低声道:“元岁,你帮我把眼睛遮起来。”
贺元岁担忧道:“你还好吗?是不是溯洄的原因?”
他却摆手道:“过一会就没事了。只是现在见光有些痛。”
秦怀璧冲上前:“我给你输些灵气?”
连绝盈撑出一个微笑:“不用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贺元岁见状立即拿出自己的青色长帕覆在他的眼睛上,她的手感觉到连绝盈的眼睛在颤动着。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好,他很害怕,说不定,他真的快瞎了。
但是听见刚刚这么多人说的,他绝不能让大家知道这一切。这么多人把他当作支柱,他绝不能坍塌下来。
接着,门口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狐妖。
果然如同纪安宜形容的那样,呲牙咧嘴,老态龙钟。
他笑着看向书生姑娘和男童:“我的客人们都来了。上一局,因为有人破坏游戏规则,只能将它作废,把剩下的三位客人继续留下来了。”
钟修此刻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你还想干什么?我们这里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做不出那样的事!有本事就把门开开了我们光明长大地打一场!”
老狐狸却笑得更加灿烂:“我可没有把你们关起来。况且,修炼凤画门的法术就能让你们出来,何乐而不为?”
接着,他化作一道烟雾,迅速消失了。
贺元岁却无端想起了辛瑶身边那只黑狐。
他们之间,肯定有关系 。
还有,他说的破坏游戏规则,是指纪安宜和钟修的逃脱不是他们计划之中的?
那他们俩,是怎么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