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无玥本就是极限状态,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赤月也随着刚才的动作掉落在了地上,那六条藤蔓生生勒开了她的皮肉,筱无玥发觉,这些藤蔓正源源不断从她身体里抽取着什么!
她费尽力气,往下望了一眼,发觉被黄泉树包裹住的冰棺中,不断涌动着橙红色的雾气。
她瞬间便明白了。
她此刻,就是应羽凌的养料,黄泉树正不断抽取着她的灵魂,通过枝干输送给沉睡的应羽凌,而凤云珉,便是这两者之间的介质。
人如果被抽取走了灵魂,还剩下什么?
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应青葙,你果然没骗我啊,我是会活下来,可这样的活着,还叫活着吗?
筱无玥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随着灵魂不断的离体,巨大的困意如潮水般席卷,根本抵挡不住。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难道只能等着黄泉树抽干她的灵魂,应羽凌苏醒的时候,才能得以挣脱?
这岂不就是坐以待毙?
就在筱无玥已经有些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一种力量慢慢将她包裹住,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双巨大的手托举在温暖的水中,莫名的舒服的感觉,让她已经慢慢模糊的意识有些清醒了。
“呃!”筱无玥开始挣扎,可仍然无济于事。
那些藤蔓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筱无玥却发现,自己的身上,隐隐浮着一层赤色的光辉,而那光辉,不但没有要消失的迹象,反而更加猛烈了!更让筱无玥惊奇的是,那些藤蔓,在被这光辉触及到的一瞬间,竟然尽数退去了!
“嗯!”
束缚着她的力道一松,筱无玥陡然摔在了地上,足足四米的距离,摔折了她的一条腿和一只手臂。
与此同时,一个东西从她散落的发中落下。
筱无玥一把拾起,却有些不可置信。
——兰叶长生。
它的表面上有些温热,浓郁的赤色光芒正在慢慢褪去。
是兰叶长生救了她!
然而来不及多想,筱无玥强撑着灵魂和身体的双重不适,抄起了赤月和兰叶长生放在怀里,挣扎着看了眼冰棺内的人。
她清晰的看见,应羽凌紧阖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
很好,成功了。
而那黄泉树却还没有放弃的念头,挥舞着藤蔓,竟然还要朝着她袭来。
该死!明明应羽凌就已经复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筱无玥很想骂人,她忽然发觉,这黄泉树根本就不是善茬,它居然还想将她化为自己的养分!
这哪里是树!明明就是个贪婪的邪物!
筱无玥纠结起全身仅剩的力气,向石门边退去,可那藤蔓几乎要够到她脚踝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乍现,那藤蔓断在了她的脚后。
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她面前。
筱无玥心里却是一凉。
她可不认为这时有备而来的人,会是专门来救她的。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退了,她的灵魂,在方才已经受损,那黑影无声一笑,筱无玥的视线慢慢模糊,只剩下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萧山……
云十一宫在这一夜,炸开了锅。
东方泠紧抿着唇,一向舒展的长眉此刻也狠狠的拧在一起。
玄玖跪在墓室之中,几乎想要杀了自己。
“怎么会这样……”应青葙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双眸里满是震惊。
“应青葙,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东方泠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东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无玥也会来!”应青葙皱着眉,“我来的时候玖影也是看到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来了之后便离开了!”
玄玖跪在地上,垂首:“殿主,应姑娘确实是一个人前来,一个人离去,”
玄玖抽出长剑:“玄玖疏忽了!竟然不查筱姑娘的到来,纵使这一切的发生!属下愧对宫主的信任,愿以死谢罪!”
那长剑还几乎快扎进胸膛,东方泠抬了抬手,一道劲气直接将长剑击落:“在宫主回来前都好好留着你们的命,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筱姑娘的下落!”
东方泠抬手在虚空中疾速的写着,一行金色的字便浮于空中转而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他冷冷回头,看着应青葙,语气森寒:“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你便是有十条命,也难赎这罪过!”
东方泠一边传递出去了消息,一边派出了上百人搜寻筱无玥的下落,就连云十一宫中的宫卿,也已经派出了七位。
筱无玥消失的消息传遍了云十一宫,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魂族的小族长,应羽凌,回来了。
应羽凌的苏醒,让九辰宫上下欢喜到达了极点,七长老满眼蓄着泪,坐在床边,看着还在昏睡之中的应羽凌。
小族长,老身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九辰宫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洋溢着喜悦之情,水泄不通的围在应羽凌的寝宫外面,个个都恨不得立刻进去看看自己心中崇敬的小族长。
应青葙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眸有些发冷。
“应师姐!小族长回来了!”有人见她来叫道。
“你懂什么?这都是应师姐的功劳!应师姐就是特意回来救我们族长的!”又有人说道。
“是了是了,这都是应师姐的功劳!”
听着这些话,应青葙敛了眼底神色:“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罢了。”
“应师姐,听说你和我们族长是关系很好的姐妹对不对!我们可不可以进去看一眼族长?”
“姐姐自然和我是姐妹。”应青葙温柔一笑:“我知道大家很开心,倒是圣女没了,宫主定然会大怒,你们若欢喜,也不要如此明显,都散去吧。”
“对了,”应青葙回头,“凡芷在这件事上可是大功臣,你们去把她迎接回来吧。”
帝青园内。
凡芷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坐在椅子上听着九辰宫弟子的禀报,眉眼尽是笑意。
“小芷……姑娘呢?你们……”清夏愣愣的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回事?小芷不是被九辰宫赶出来了吗?为什么现在还在和那个人说话?那个人当时还打了她啊!
他们说的是什么?什么小族长回来了?姑娘呢?姑娘不是说今天早上回来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说姑娘死了?
“清夏,你究竟是要多蠢?”凡芷再也不伪装那幅单纯善良的模样,冷笑连连:“筱无玥,她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那个碍眼的女人死了!”
“你胡说!”清夏大吼一声,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小芷,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胡说的对不对!”
“呵,随你怎么想。”凡芷举起自己的手:“看到没,筱无玥那个贱人居然敢将我伤成这样,现在她的报应终于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姑娘!”清夏哭的连气都不顺,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她根本接受不了。
“呵,清夏,你何时才能长些脑子呢,不过也是,若不是你,我恐怕还不能这么顺利呢。”
“你混蛋!你为什么骗我!”清夏嘶喊着,挥舞着一巴掌就扇在了凡芷的脸上,凡芷猝不及防,脸上瞬间红肿一片。
“连你也敢打我?!”她的假面彻底破碎了,狰狞着一脚踹在了清夏胸口。
清夏被这一脚踹的口吐鲜血,却只能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姑娘被她害死了!她的姑娘被她害死了!
怪不得姑娘说以后不能护着她了!怪不得姑娘昨晚让她早点睡,不要等她了!
她这个该死的脑子,居然还为伤害姑娘的人说话!她居然还觉得姑娘狠心!她居然还害怕姑娘!
“姑娘……姑娘!”清夏嗓子嘶哑,内疚自责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让她哭去吧。”凡芷心情很好,“回九辰宫,我要迎接小族长!”
清夏瘫在屋里,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直哭到双眼通红,嗓子哑的哭不出来了,才慢慢停下来。
她忽然想起筱无玥说的话。
“我就让你给我办这一件事,你可千万别给我办砸了。”
姑娘留下了一封书信!说她要是今天没回来,便让她交给东方殿主的!
清夏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着筱无玥住的屋子跑过去。
她不能再让姑娘失望!
此刻身处第一殿的风容瑾,正与十位殿主交谈着会议,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却忽然浮现出了一行字。
——她出事了,速归。
原本如同深潭一般平静的黑眸,在这一瞬,陡然卷起了滔天的寒意!无尽的戾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浓浓的低压让人喘不过气,十位殿主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风容瑾此刻的样子太过可怕,那眼中的神色,分明是想要摧毁一切的怒意!
“回宫!”
清夏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手里攥着那封封的完好的书信,一刻也不停的向青囊殿跑去。
阿青见到肿着双眼姿态狼狈的清夏,赶忙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我,我要见东方殿主!”
书房内,东方泠手里拿着那封未拆开的信,眸色深沉。
“筱姑娘让你给我的?”
“是,姑娘说她今天如果没回来,就把这封信交给您!”清夏一想到筱无玥的一言一行,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东方泠点头,撕开了信封,从里面掉出来两样东西。
一封书信,还有一个折好的纸包。
这封信他只粗略的扫了两眼,眸色便逐渐冷了下来,再打开那纸包的一瞬,原本就冷的神色瞬间变得森寒无比。
皇城内正举办着一场喜事,深受陛下器重的状元郎江斯年,今日要和李相府上的大小姐李君瑶大婚了。
从状元府到李相府的路上处处都系着红绸带,大红灯笼开路,所到之处尽撒着绯红的花瓣,仪仗队佩戴着各种乐器,欢喜的丝竹之声传遍大街小巷,江斯年身穿喜服,佩戴着一株象征着新郎官的大红丝绸花,骑在骏马之上,俊秀儒雅的令沿途观看的女子都不由暗中倾了心。
在一处茶馆的二楼隐蔽之处,却坐着四个人影。
“李君瑶……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吧?”阴柔的男子亲密的拥着怀里的女子,俯首在她耳畔低语:“放心,哥哥一定会带你去参加她的婚礼哦,不过哥哥好久没碰到你啦,想的厉害呢。”
一丝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萧山坐在对面饮着一壶酒,对对面这场单方面的血腥掠夺视若无睹。
“近日你出来的越发频繁了,苍黎可会起疑心。”
“不会,他如今……已经完全在掌握之中了。”萧红叶少见的穿了一身便服,戴了面纱,她的容颜太过惊人,若不做遮掩,势必太引人注目。
“如此便好。”
“大人让我……的那些人,也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的卑微和讨好。
“嗯,做得不错。”
萧山扯着唇,看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的巫魏泽,淡淡道:“再这样下去,她就得死了。”
“唔,多谢大人提醒呢。”巫魏泽闻言抬起了头,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鲜血。
他怀里的少女半睁着眼眸,瞳孔有些发散,像是有意识,又像是个没灵魂的娃娃。
“呵。”萧山看着筱无玥那双失了光的眼睛,冷冷笑出了声。
她脖子上的鲜血简直太过刺眼。
“回去吧,风容瑾想必也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你可得把她藏好了,否则始终是个祸患。”
萧山的眼眸有些烦躁,他扯下衣袍,扔在筱无玥身上。
萧红叶瞳孔缩了缩,潋滟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来。
他居然……他……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动作么?他…居然会因为巫魏泽对这个女孩的行为,而感到烦躁?
“嗯,大人说的是呢。”巫魏泽满意的点头,抱起筱无玥便跟在萧山身后走了出去。
婚礼的酒席摆的甚是奢华,朝廷几乎大半的官员都来了,推杯换盏,江斯年平日是不喝酒的,今日却也喝了不少。
不过看得出来,他应付这些很得心应手。
李君瑶一身大红色嫁衣,端坐在铺着喜被的床上,纤长的十指紧扣着,她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