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拿着那份手下人整理好的名单时,段花扶手里握着沾着朱砂的笔,有些发抖。
名单上的那些名字,有许多他都认识,那里面的人,有些是他从前敬爱的叔叔,有些是说要效忠他的下人,而全部,都是和他有血脉联系的族人。
还有他的母亲。
他坐在谷主的位置上,手里握着能决定人生死的朱砂笔,只要在这上面画一个圈,圈内名字代表的那个人,就会被处死。
他不用去处刑场,不用去牢房,他只要坐在这里等着下人的回报,就好像那些人不是他杀的,可他知道,手里的笔,是拿把真正的刀子。
“从前你父亲也坐在这里,你叔叔杀了你父亲,又代替他坐在这里,要坐在这里的人,就要有杀人的觉悟,若要去想每个决定的对错,就永远会优柔寡断,上位者不需要怜悯,无论对错,下面的人只需要你的决定。”
段花惟站在一侧,少有的正色,冷冷的道:“可不做决定,就一定是错的。”
段花扶心中一颤,没有说话。
也是在上虹花谷的那天,段花惟忽然出现了,原来风容瑾说的,给他的那个帮手,就是他这个离开多年的哥哥。
和他不同,段花惟离开十年,却已经拥有一个不可小觑的庞大势力,势力里的人对他绝对的服从。
段花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哥哥要回来帮他,他父亲不爱段花惟的母亲,他是个意外。可他们小时候关系却不错,段花惟本来不配用花字辈,那是身为嫡子的段花扶的权力。
可当时年仅八岁的段花惟将那个口口声声叫他孽种的下人用石头砸死,当着所有人的面丢掉那块带着血迹的石头,漫不经心的道:“以后我就叫段花惟,谁有意见,我就一定找机会弄死他。”
他的名字仍旧没被写进族谱,可众人也知道了,段花扶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段花惟。
段花惟似乎对谁都没什么感情,什么都不在乎,他不爱自己的母亲,也不在乎自己的父亲,好像生来就没有感情,就算是发生变故那天,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孤身一人离开了虹花谷,再也没回来。
所以段花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值得被段花惟另眼相看的,他不觉得他把自己看作兄弟。
说是关系好,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段花惟为什么要帮他呢?
“你想做谷主吗?”
段花扶问。
“嗤。”段花惟看了眼他手里的名单,“就因为我姓段?”
“我可不在乎这个姓,我只是想做个段氏的败类罢了。”
“你有这么强的势力,你完全可以将我取而代之。”
“段花扶,你可真是个白痴。”
可段花惟只是看了他一眼,走出去了。
那天段花扶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后来名单上用朱砂笔圈出了许多名字,包括那个生他的母亲。
那道红色的印记,笔迹格外的颤抖,像是划了许久。
段花惟拿到名单扫了一眼,就照着做了。
可谷主新上任便杀叔弑母,二人虽罪该万死,可这样却容易落外界与族人口实,说新谷主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于是后来又贴了告示,说段洪作为变故的元凶,通女干兄嫂,杀兄篡位,罪无可恕,当处死。
而这曾经的谷主夫人,也并非无辜,罪行难恕,新谷主念及生身之情,未赶尽杀绝,只是将其送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幽禁反思,念够二十年佛经,虔诚忏悔恕罪方可出去。
段花扶知道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
其实谷里的许多事都是由段花惟去做,涉及到重要的,他便负责点头摇头,这告示当然也是段花惟示意的。
人命在段花惟眼里什么也不算,他当然不可能是出于怜悯。
可再深的原因,段花扶也想不出来了,大约就真如告示所说吧。
今天段花惟让人把这盒子送给他,段花扶就看了一眼,顿时脑子里一晕,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感不断上涌,那盒子里装的是五根齐根切断的手指头,其中一只断指上带着一枚造型古朴扳指,那是谷主身份的象征。
“这扳指怎么不拿下来,小青,去,给帮谷主去下来擦擦干净。”段花惟歪在躺椅上又道。
刚才给段花扶端茶的美貌侍女掩嘴一笑,便伸手从已经僵硬的断指上把扳指取下来了,放在自己那块轻薄的粉红纱帕上擦拭着。
她不叫小红,也不叫小青,段花惟侍女太多记不住名字,通常都是想到什么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