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莫朋也是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男子，时光如梭，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许多明显的痕迹，尤其是眼角的皱纹，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不少的风霜。
林溪暗暗猜想，要是她爹爹还活着，应该也和他差不多吧！毕竟他们年纪相仿，又同是在衙门做事。
她的眼神虽不时瞟向莫朋，可是莫朋坐她右边，加上中间还隔着尹长川，所以莫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扫视了众人一圈后，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他右边的顾子昂身上，正色道：“顾大人先前说想要知道牧正阳当年失踪前的事情，我能先问问你们为何问这个吗？”
顾子昂看向路林溪，路林溪明白他是想让她回答，可又怕暴露了她的身份，所以才用这种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她直接道：“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在调查的一个案子和他以前的夫人有关，我们猜测这或许牵扯到多年前的案子，所以才想向莫捕快打听一下。”
“牧正阳的夫人？”莫朋侧目审视着她，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头微蹙，不过也就瞬间，便又恢复如常，“方便问一下，她出什么事了吗？”
路林溪不想牵扯他进这个案子，便礼貌性地笑笑，“因为涉及到案子，请莫捕快见谅。”
“也是。”莫朋是衙门的人，自然知道不能随意打听别人在办的案子，特别这还是大理寺在查的案子，他面色如常，“那你们想知道牧正阳的什么事？”
路林溪：“首先，在他辞工之前，他查的是什么案子？”
莫朋：“刚才顾大人问的时候，我已经回想过一下，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青叶镇爆发了一场瘟疫，不过很奇怪，得瘟疫的都是一家人，他们几乎在三天之内就全部死了，连朝廷派来查案的官员也染了瘟疫。”
“青叶镇是金阳县管辖的区域，县令大人、正阳以及几个兄弟便一起前去。他们一共去了四天，等回来时，正阳便辞工了，那个案子因为判定是瘟疫，也就平静地结了案，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事情居然是发生在青叶镇，路林溪越来越觉得事情应该真的和十年前的案子有关。
她又问：“那那些回来的捕快有没有说那场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莫朋很肯定地摇头，“那个案子因为没有牵扯到嫌疑人或者凶手，结案很简单，也没有什么疑问，所以大家也没议论，反倒是大家比较奇怪正阳为何突然辞工，毕竟他生在金阳县，这里是他唯一的家乡，而他又做了将近十年的仵作，我们都觉得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县衙，却没想到他会突然辞工。”
听了他的话，路林溪便更加确定她没有记错，她爹爹当年确实没有时间去辞工，他走得匆忙，怎会有时间去县衙，“那您知道他是自己去辞工的，还是别人帮他辞工的吗？”
“这个……”莫朋凝眸回想，沉吟良久后，他摇头，“我不太记得了，当时好像是衙门突然贴出告示说要招仵作，大家很奇怪，有人去问了师爷，才知道正阳已经辞工了。”
路林溪知道，捕快们也是人，平日里也喜欢打探别人的事情，于是便又问：“你们当时可有讨论他为何会辞工？”
莫朋一滞，随即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其实当年要是他辞工，我们也不是想不通，毕竟他这人做事不够圆滑，做什么都一板一眼，按他的话说，就是俯仰无愧于天地，可是这样的人，在官场注定走不远。”
“你们也应该知道，仵作不是朝廷编制，就是县衙招的人，他的工钱一向不多，养家糊口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而他的夫人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有的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想要对她好，许是清贫久了忍不住诱惑，随后竟然丢下他们父女两走了。”
“在那之后他消沉了一段日子，虽说后面渐渐振作了起来，可是我们感觉得到，他夫人把他的魂带走了，所以我们私下也会讨论，或许有一天他会离开县衙，毕竟除了仵作，他还写得一手好字，还有他的木工也是比较好的，靠那个赚钱也比在衙门强多了。”
“听说那次去青叶镇，他怕他闺女没人照顾，便把他闺女也一起带去了，你们想想，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天天跟着他去和死人打交道，一般的父亲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是这么过的。所以我们猜测可能是那件事刺激了他，他才辞工的。”
他这么说，倒是合情合理，其实在娘走后，林溪很多时候也在想爹爹会不会从此不做仵作这一行了，可是每次看他验尸时心无旁骛的样子，她便知道，虽然仵作一职工钱不高，甚至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人了，可是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份差事的责任感。
所以她知道，他不会辞工，他逃走，只是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而威胁他的，定然是和那个案子有关。
她接着问：“您可知道当年的县令和县丞现在在何处为官？”
莫朋笑笑，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看起来有些尴尬。
顿了顿，他才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是一个捕快，虽然在这里干了二十余年，但是我的性子和正阳差不多，所以那些大人们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前两年听说王县令掉到京城工部任职了，具体什么职位我也没细听，至于其他人，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嗯。”路林溪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傻了，于是抱歉地笑笑，“那衙门与他们当年一起去的捕快，可有还在金阳县衙当差的？”
“没有。”莫朋再次摇头，“说来奇怪，那几个兄弟要么已经辞工离开金阳县了，要么就是在查案的时候出意外死了，现在衙门除了我，几乎全是这些年才招的。”
果然！路林溪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已经觉得答案应该不会是自己期望的那样，毕竟那些人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想必知情的人都相继被灭口了吧！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问他：“既然他当时只是辞工，为何衙门的记录是他失踪了？还有为何坊间传闻他是被人追杀，死于非命了？”路林溪记得，当年路尧托人悄悄打听过，衙门的记录是牧正阳失踪了，连同着他的女儿。
莫朋叹了口气，垂眸道：“他辞工后，我们几个和他相处比较好的人去他家里找过他，结果发觉他和他闺女都不在家里了，可要是他们是搬走了，为何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带走？”
“之后他夫人来衙门打听过两次，甚至还闹说她女儿失踪了，让我们衙门帮忙找，虽然我们知道她曾抛夫弃女，可是她毕竟是邵家的夫人，邵家在金阳县举足轻重，大家都不敢得罪，所以还是找了一下。”
路林溪心头一颤，回想起汪凝说的那些话，她真的不知道她说的话到底有哪些是真的，有哪些是假的。
她嗫嚅道：“他夫人找过他们？”
莫朋看着她的眼睛，肯定地道：“是啊！当时她一天来两次衙门，生怕我们偷懒一样，我们还很奇怪，她明明已经铁石心肠地抛下他们了，可为何又在他们出事后，表现出一副很关心他们的样子。”
或许是她确实对他们还有感情吧！路林溪宁愿相信是这样，于是淡淡应了句：“哦！那后面呢？”
莫朋：“我们最后什么也没找到，王县令没有办法，便在人口记录上把他们改成了失踪，至于你说的死于非命，这就是一些小乞丐私下里编的故事，金阳县这么多人，乞丐也多，谁也不知道这话是谁传开的，可是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也难免会有人说他已经不在了，可是既然没找到尸体，衙门便还是记录了失踪。”
原来是这样！路林溪有些心塞，深吸了两口气，才将体内那沉甸甸的压在心头的闷气吐了出去。
还有很多疑问没有搞清楚，她不能颓废！
她继续问：“听说在他辞工的那天，城郊一家客栈起了火，烧死了不少人，不知道莫捕快可记得那个案子？”
“大火……”莫朋低头回想，似乎记忆太过久远，让他回忆太过吃力。
看他的样子，路林溪便又不敢抱什么期望了，毕竟当年客栈的人都死了，而知情的除了罪魁祸首就只有她了，即使那个案子有人查，估计也会是和爹爹查的那个案子一样，变成客栈不慎走水，里边的人不幸遇难！
尹长川见她脸色不太好，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冲他笑笑，其实知道这些，她已经觉得很不错了，毕竟年代久远，有人记得她爹爹已经算是很好了。
路知归从她问第一个问题就一直注意她的神情，看她刚才那苍白的笑容，他心里也很苦涩，她这些年查案已经造就了遇事沉着淡定的性格，可是看她刚才一再失望的样子，他真的很自责，自责自己来了这里这么久，竟然很多事情都没有帮她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