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刘争强眼中带着决绝,孙丽华毕竟与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立马明白假若此刻说一个不字,他可能真的会跳下去,此刻孙丽华才感觉到阵阵害怕。
“好,我现在就给,老刘你千万别跳呀,我折腾来折腾去还不为了多弄两个钱给你续命吗,你千万别跳呀!”带着哭腔的孙丽华一边说,一边朝着卧室跑去,看来是去拿钥匙了。
此时窗前只剩叔侄二人,刘星昂感动之余不禁苦口婆心的劝道:“大伯你这是何必呢,伯母本来也已经答应要给我钱了,况且她也是为了给你凑续命的钱呀,这些我都能理解不会怪她的!”
刘争强摇了摇头,一番折腾之下他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有些发颤,即便是双眼之中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刘星昂我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你或许不知道,自从四年前我查出尿毒症之后,便几乎整日卧床在家:“早些年我们还有些存款,可是即便我们积极的治疗,但是我依旧能感受到身体在每日衰弱,到了后来,上吐下泻,抽风失眠亦是家常便饭,就在昨天我又被医生诊断为重度抑郁症,他们说这病没法治,只能靠药物维持……我已经不想再给这个家添负担了,你的堂哥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我知道他肯定在嫌弃我,他离开时就是这么说的,嫌我把家里弄的又脏又臭。”
说着无声的泪水自刘争强那张形如枯槁的脸上滑溜,那种强烈的委屈和自责即便不用说,刘星昂也能清晰的感受得到,他很想安慰伯父两句,但是话到嘴边却发现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命运对刘争强的不公至少在这一刻是无法用任何东西来平复的,
“你伯母这几年脾气越来越坏了,我能知道她已经开始厌烦,有些无法承受由我带来的苦难了,其实走上阳台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所以我才说不完全是为了你!”
刘星昂闻言打了个激灵,他忽然明白刘争强这根本就不是以死相要挟,而是当真想死呀,或许若不是刘星昂的事情,刘争强压根就不会有这么多废话!
此时孙丽华拿着钥匙一边抹眼泪,一边往这边跑来,钥匙相撞发出叮铃铃的脆响,仿佛是提前为刘争强摇响了招魂铃。
刘星昂刚刚得到了久违的关爱,他是在无法再一次忍受这种亲人在自己面前离世的情景了,就见他一边摇头一边对着刘争强轻声的说:“伯父你不要这样,病我们可以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此时孙丽华已经跑了过来,她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拿起刘星昂的一只手,然后将钥匙狠狠的拍在了他的掌心。
“这店我不要了,以后我也不要了,钥匙已经听你的给了刘星昂,老刘你下来好不好啊!”
刘争强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浑身抖动的更厉害了,便是连说话都有气无力:“那……你得向我保证,若是之后反悔,就让耀华那小子一辈子都娶不着媳妇!”
“你干嘛啊!”孙丽华急了,她一边哭一边气愤的呵斥一边无力的跺着脚,可到头来看着刘争强的决绝,她也只得答应下来:“好,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行了吧,你现在可以下来了吗!”
看到刘争强点头,孙丽华抹去眼泪,高兴的跑了过去,她想拉自己的老公一把,哪怕以后还是得过这种让人苦到发疯的日子,也只有刘星昂面露绝望,还在试图通过摇头来做最后的挽留。
“那么……来世再见!”话音落下刘争强那颤抖的手一松,双臂张开以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往后仰躺下去,那张苦痛的脸上,在一瞬间容光焕发,上扬的嘴角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仿佛他即将面临的不是死亡,而是新生而是光明的未来。
仰头向下刘争强在坠落之时看到了追到窗户边并且绝望呼喊的孙丽华,那张被岁月侵蚀的无法直视的脸也似乎在这一刻变了,仿佛是当年那个热心肠的姑娘,便是泪水也化作了汗水,与当初所见一模一样。
“对不起,老……”二楼的高度不过四五米,便是连说出五个字的时间都没有,脑袋坠地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便已经让刘争强从脖颈处发生了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弯折,整个人也如同一个破布袋子一样,歪七扭八的堆在地上。
这一天若不是刘星昂拼了命的拽住孙丽华,她可能也会随之跳下去,这一天孙丽华极尽各种恶毒的语言谩骂刘星昂,但刘星昂却连一丝愤怒都没有,他原本死皮赖脸的打算帮助处理后事,可到头来却被孙丽华用菜刀硬是赶出了小区,蹲在小区外目送拉着大伯的灵车渐行渐远,刘星昂也只能怅然的喃喃:“再见大伯,替我给父亲问声好!”
其实刘星昂有无数次机会都能救下刘争强,而一开始他也的确是那么做的,可当最后看到大伯松开手的那一刻所露出的愉悦之色,他却心中一紧最终无声的撤销了不知在其身后的空气块,想要大伯活着的是除了大伯之外的所有人,但是承受苦难的却只有大伯自己,这何尝不是他们对大伯的一种虐待呢!
紧了紧手里的钥匙,刘星昂迎着冷风往家里走去,这一次他与千胜的较量最终还是赢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太为惨烈,即便不是全部的诱因,但刘星昂依旧会将大伯的死记一笔在千胜的头上。
不过在他报复之前,首先得让自己站稳脚跟,之前的他就好像一个强壮的孩子,当面对其他孩子的时候他强大似乎不可战胜,可是当他面对一个成年人的时候,那种无力感却是令人绝望的,对方甚至都没有用什么像样的手段,就已经险些将他逼上绝路。
回到别墅当天,刘星昂就迫不及待的将那些家具搬到了富丽餐厅中去,这里的一切设施刘星昂再熟悉不过了,一番简单的收拾之后,看着明亮的后厨他恍惚间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在那几个菜墩子前埋头苦干的情景,崭新的一切将从明天开始!
一切收拾妥刘星昂先去附近的打印店打印了整整一百张印满大字的纸,上书“面馆般到人民路1024号,欢迎各位新老顾客前来品尝!”
随即刘星昂趁着夜色,将这一百多张A4纸张贴的到处都是,尤其是那条巷子,几乎每走两步就会看到一张,之所以这么夸张还是刘星昂急切的想要恢复元气,老店挪位置通常是个大忌,很多人因此生意一落千丈,加上唯恐有人使绊子,所以他才不得已而为之。
此日清晨,富丽餐厅的大门亦如熟悉的那样早早打开,不同的是,坐在门口那张椅子上的已经换成了刘星昂,而那块富丽餐厅的牌匾也已经被刘星昂给取了下来,因为整条人民路上都是霓虹闪烁,以至于去掉牌匾的富丽餐厅放在这里看着是那么的突兀,这反引起了路人的频频侧目。
这一日最兴奋的莫过于季从良了,当中的坎坷刘星昂一概没有提及,只报了新地址让他过来帮忙。
没有鞭炮声,没有鲜艳的花篮,亦如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一样,此时刘星昂正在后厨准备食材,而季从良则拿着扫把在打扫门头,甚至还哼着小曲心情显然很好。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季从良闻声转头看去,是个鼻翼宽且扁平的男子,年纪约莫三十多岁,只是满脸的胡子看这样有些憔悴。
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季从良留了个心眼说:“我就是老板,你有什么事?”
莫狗娃眉头一挑问:“你接手的时候前面的老板难道没有和你说吗?”
季从良一脸懵逼,莫说他不是老板,就算换成刘星昂在这也得反应反应:“你就直说什么事吧,别在这耽搁我们做生意!”
“这里的老板欠我们工资到现在都没给,我们是来找你要钱的!”
季从良闻言更懵了:“等等,我这店今天刚开门甚至都没开张呢,你却说我欠你钱,莫不是前任老板欠你的钱跑了,那你也应该去找他呀!”
听到季从良这么说男子顿时将脸拉了下来,他也不解释,朝着路对面吆喝:“大伙们快来,这家伙想要耍赖不给钱!”
话音一落,就见自对面的巷子中,一群人高举着还我血汗钱的横幅冲了出来,最夸张的还是当头之人,一边大喊还钱,一边颇有节奏的高举右拳,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革命志士。
这一群人前厅后厨加起来也有十来个,齐声高呼还我血汗钱,不由得引起不少行人,甚至汽车的驻足观看,季从良到底还只是个学生,争辩了几声却无人理会,他也没了注意,只得慌里慌张的跑进后厨叫刘星昂了。
其实不用季从良通知,那么大的声音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到,就见刘星昂都来不急擦掉手上粘着的面团,便赶到门前查看:“怎么回事?”
当“讨薪团队”与刘星昂相对而立时,原本的声浪戛然而止,而刘星昂则看着那个横幅不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来。
“大家这是怎么回事呀,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欠了大家的薪水呀,该不是我伯母欠的吧,可这么说也不对呀,孙耿你姐欠你钱,你怎么拉着横幅找我要,你应该去她家才对吧!”
见到突然出现的刘星昂这些前同事们都表现的颇为震惊,当头的孙耿更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问:“这店现在被你盘下来了?”
“对,所以你们可得搞清楚千万不要找错了讨薪的人呀!”
其实刘星昂此刻也摸不清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怀疑这是不会千胜找来故意恶心他的,不过无论怎样气势上他一定得镇住对方,不然一但闹起来那么来往的人看了多半会对他这个小店心生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