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外,笥沟一带。
一条宽阔的河道映入眼帘,一眼望不到尽头。河水并不算清澈,似有污泥,好在水流平缓,倒也利于船夫们出航打渔。马车哒哒,相距河边尚有不小的距离,诸葛亮一行人登下马车,快步地行走,来到河畔。
此刻,冬风呼呼作响,地面铺有一层白雪,诸葛亮一行人迎着冷风,踩着路面,发出咯吱的踩雪声。再瞧那片河面,似有结了一层薄薄的细冰。一群回归的船夫们口呼白气,正把自家小舟停靠在岸,紧紧地栓牢,还相互地打个招呼,隐约在抱怨甚么「不要出航」、「不好捕鱼」、「来年再说」云云。
诸葛亮环顾四周,带着同伴们朝一名正在栓船的年迈船夫走去。
那船夫虽是年迈,身子骨倒挺健朗,干起活来,手脚很是利索。
看了两眼脚边空荡荡的小舟,诸葛亮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迟疑道:“船家,船家,可否载小子回青州?……”
言罢,诸葛亮从袖口取出一只钱袋,晃了一晃,以示钱袋装满了钱。
那年迈船夫看罢,又抬头起来,见是一小少年,掏了掏耳朵,狐疑道:“甚么?甚么?——去哪里?”
“去青州。”诸葛亮提高了嗓音。
那年迈船夫古怪地打量诸葛亮,摇头道:“你怕不知这幽州与青州有多远罢?——即使老朽载你们过去,恐怕老朽家的小船也支撑不到那儿……就算你们付再多的赏钱,那也不行!非是老朽不愿,实是小船不能啊!”
说罢,那年迈船夫亦是痛心疾首的样子,比诸葛亮一行人还难过。
“那……那该怎么办?”黄月英两眼含泪,一脸无助。
那年迈船夫想了一想,迟疑道:“这一带皆都不行。不过,距离这儿十里之外,倒有一家商船,常年进行买卖生意,不如你们去那里,兴许他们愿意载上你们?……”
“商船?”周瑜心下一动,“试问是哪家商船?”
“听人说,那少东家姓陆,南方人士,别的老朽就不清楚啦!”那年迈船夫抚了抚胡须,努力地回想。
周瑜拱手道:“多谢老伯。”
又从袖里取出数枚五铢钱,周瑜将其递给年迈船夫,缓声道:“老伯勿要拒绝,只当这是商船消息的利息罢!”
那年迈船夫原本不打算收下,听了周瑜之言,又心安理利地收了。
“……对了,可知幽州有没有一位名叫刘备的将军?”临走之际,诸葛亮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
接着,诸葛亮照例地被告之:没有。
诸葛亮眼里划过一丝失望,周瑜则轻拍诸葛亮的肩膀。
离开那船家,诸葛亮一行人又重返马车,驾车行驶了十里多,终于见到年迈船夫嘴里提到的那家商船。
一艘大型船只停靠河巷。
与其相对的,还有十五艘小型船只散落四周。
这些船只远比船夫们的小舟要气派得多。
单论那艘大船罢:又高又大又结实,远看像一头巨兽,仿佛坐卧在那,就能轻松地堵住河口。
事实上,那艘大船的确做到了:盖因自身的体积太过庞大,以至于那艘大船极其吃水,并未靠岸——岸边建有港口,正好通向那艘大船,方便一群年青的壮士们来来回回地搬运货物。
“你们是何人?!”
就在诸葛亮一行人走得更近,看得目瞪口呆之际,一道响亮的喝声响起。
诸葛亮一行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名仆役打扮的壮士大步地走来。
诸葛亮率先地行了行礼,开山门见道:“请问,这些船可以载人吗?——小子家住南方,因有一些琐事,被困于此!听说这里可以坐船,小子便特意地赶了过来……”
听了诸葛亮的解释,那仆役一言不发,反倒冷冷地盯着诸葛亮一行人,仿佛诸葛亮他们是甚么坏人。
诸葛亮疑惑道:“……可有甚么为难之处?”
那仆役道:“也没甚么,只是觉得你们赶巧罢了。数天以前,吾家公子乘船北上,未登船之前,也遇到一伙奇怪的人,先是请求捎带上船,后是嚷道甚么「找到了,找到了」,差点就把公子抓走了……”
诸葛亮眼皮跳了一跳,忙道:“后来呢?”
“后来,自是被公子遣人给打跑了。”那仆役得意不已,仿佛不是公子指挥,而是他在指挥,“那群人真怪,手持画像,到处寻人,好不嚣张的模样,也不想一想庐江到底归谁管!”
诸葛亮:“……”
诸葛亮觉得:或许他猜到那伙奇怪的人是谁了。
——袁公啊袁公,你的「人才搜寻队」简直无处不在!
如此看来,这群仆役们是把他们错当成歹人的同伙了?
想到这里,诸葛亮诚恳道:“你看小子,是那样的人吗?——小子只想回家,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这……”那仆役皱了皱眉,似是不乐意,“这事除了公子,谁也没法作主。”
诸葛亮道:“哦?——你家公子在哪儿?小子能不能当面地请求他呢?”
“不行不行!”那仆役脸色一变,似是想起甚么,立即地挥手赶人,“你们且快离开!公子是何等人物,哪能与你们同船?——快走,快走!莫让公子瞧见,否则谁也没法讨着好儿!”
听那仆役如此反应,诸葛亮立即知晓他家公子就在这里。
转了转眼珠子,诸葛亮慢慢地转身,却借机迅速地瞥视前方,果然发现一人与众不同:一位个头不高的孩童身影穿着一件名贵的皮衣,穿穿梭梭,似在吆喝搬运的壮士们,满是风风火火的情景。
而那群壮士们,竟也不生气,任由那位孩童指手画脚。
诸葛亮眯了眯眼:该不会……?
下意识地,诸葛亮瞥了一瞥周瑜,便见周瑜含笑,似乎见到甚么美味的猎物一般。
这下,诸葛亮可以确定了——
忍不住地翻个白眼,诸葛亮心道:这次北上之行,他也只获得袁公的解药罢了,而观周瑜,倒让他找到了不少志趣相投的同伴……
转了转眼珠子,诸葛亮微感自己的前程履历太单薄,不由地心想:既然你敢提前预定未来的同僚,那就别怪他从中作梗了……反正这人都还没投靠明主,何来阵营之说?——清了清喉咙,诸葛亮「啊」地一声,叫道:
“甚么?——小孩子不能登船?……凭甚么?为甚么那边的小孩子就能在船上?他明显更小!”
“甚……甚么?”那仆役被诸葛亮没头没脑地一顿呛声,惊得结舌,一头雾水,完全不明就里。
周瑜回过味来,快速地瞟了一瞟诸葛亮。
诸葛亮依旧手指前方,满脸不服。
——诸葛亮成功了!
前方,被诸葛亮手指的小孩子,霍然回头,就见一张俊得出奇的面孔映入眼帘。
诸葛亮和周瑜同时两眼一亮:眼前的小孩子年纪尚小,却面如美玉,体似凝酥,兼之书生气质,活脱脱一副年少版俊才之貌,让人忍不住地感慨此子长大之后,会是何等惊艳之才——
好个少年版陆逊!
……不过,此时的陆逊应该没被改名,该叫「陆议」才对。
“那边是怎么回事?”陆议,少年版陆逊,皱了皱眉,迈走地走来。
“公子——”那仆役吓了一跳,“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那仆役卡壳了,急得说不出话来。
陆议挥了挥小手,丝毫不在意那名仆役的着急,反而相当好奇地观察眼前与他差不多大的人,问道:“你是何人?——想做甚么?”
诸葛亮行了行礼,礼貌道:“小子诸葛亮,琅琊人士,因为一些意外而流落辽东。小子思乡已久,想乘船南渡,方才十里多外有几艘渔船,小子本想肯请那船夫载小子回去,船夫却怕海路太远,恐渔船没法抵达,故而告诉小子,如果南渡渤海,应来这里。可是,小子刚找到一名船夫,船夫见小子年幼,不乐意载小子……”
“他……他胡说!……”那仆役涨了红脸,气得脸红脖子粗。
陆议道:“这有甚么问事?——他们既想南渡,而咱们刚要起程,便索性载他们一程罢。”
“这这这……”那仆役张了张嘴,吃惊地瞪向陆议。
陆议却挥了挥手,竟是满不在乎,一口应下了诸葛亮一行人登船之后,又忙不迭地返回船上。
“等一等——”诸葛亮急急地追问,“阁下义气豪爽,真让亮佩服,敢问阁下姓名?”
“在下姓陆,名议,南方人士。”陆议走远了,似是不想与诸葛亮过多交流。
诸葛亮抿了抿嘴,亦不敢多言。
嘴角微微地勾起,周瑜竟在忍笑。
诸葛亮白了周瑜几眼。
那仆役垂头丧气片刻,没好气地对诸葛亮一行人说:“行罢,既然公了都同意了……你们且登船罢。”
言罢,那仆役将诸葛亮一行人带至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上,随便地安置了他们,便又忙碌去了。
黄月英初登大船,惊奇不已,四处张望,稀罕地追问:“这是船吗?——比渔夫那船大多了!这是甚么材质做的?好坚硬……”踮起脚来,黄月英手摸船栏,目不转睛地探索。
周瑜道:“此乃「大舡」,用于运输货物,听闻能载数千人。”
黄月英瞪大一双眼睛,佩服地看向周瑜,赞道:“周家兄长好厉害,这也知道?”
周瑜笑而不语。
总之,诸葛亮一行人总算登上了船。
然后,等了许久,船起航了。
再然后,诸葛亮等人……晕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