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闪,荀彧笑道:“彧本以为,主公对小先生夸大了其词,但闻他能劝退兖州牧不攻徐州,可见他的确也有厉害之处——可惜,如此奇才,却不为主先所用,实在可惜啊!”
扶了扶额,荀彧甚是唏嘘。
一群随从们闭口不言,个个昂着挺胸,仿佛都没听到荀彧那种惜才之下暗藏着的一丝杀机。
“先生,接下来……?”有一随从神情一凶,“郭先生和程先生已经再三言明,若是没法得到小先生的效忠,最好——”
那一随从用手势作出斩尽杀绝的动作。
荀彧斜视那一随从,无奈道:“仲德会下这道命令,倒在情理之中,怎地奉孝也……?”
那一随从立即缩了缩脖子,醒悟到自身似已越俎了。
荀彧道:“不是彧要拒绝仲德和奉孝的指令,只是主公……”
一提到「主公」二字,四下一片寂静。
荀彧满意地瞧见众随从们一脸敬畏的表情,叹道:“主公曾说,若是得不到诸葛小先生的效忠,他愿意退而求其次,得到诸葛府中另外两个公子之中随意一人的忠心亦可。”
随从们面面相觑:这话……也意味着,那位并不会置诸葛小先生于死地,即便他投奔他人?
果不其然,荀彧又道:“既然失了诸葛亮这个机会,不是还有诸葛均么?”
——至于诸葛谨,荀彧并未考虑。
他可没眼瞎,自然看得到周瑜和诸葛瑾十分投机。
并且,周瑜是江东人士,似乎其志也不小,恐怕……
心头一转,荀彧认为周瑜想拉拢诸葛谨,那他就尝试地带走诸葛均好了。
反正诸葛均年纪小小,亦是诸葛亮的亲生弟弟,若论资质,应该也不凡罢?——嗯~就算普通,有他荀彧在,他就不信能培养不好这小家伙!
想到这里,荀彧忽觉带走诸葛均的想法,倒也不差。
……至于甚么「不为我用者而杀之」之类的阴暗想法,荀彧却是完全没有考虑在内——他是世家出身,又不是诸侯,哪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大不了,拉拢不到人才,就放对方离开罢,好歹能博个人脉。
挥了挥手,荀彧决定道:“有关带走小先生之事,你们莫要再提了。”
随从们也不多话,拱手地退下。
荀彧既已做出决定,便缓缓地做出行动。
三天之后,待诸葛玄和诸葛谨等人行动恢复如初,荀彧便抽空地找上诸葛均——当然,诸葛均只才七岁出头,仍是孩子,少不更事……荀彧是以亲切的长辈,出现在诸葛均的面前。
周围无人,荀彧弯下身来,温和地看向诸葛均,说道:“你叫甚么名字呀?”
诸葛均脆生生道:“诸葛均~先生不应该知道吗?”
言罢,诸葛亮歪了歪脑袋,奇怪地望着荀彧。
荀彧又道:“可以叫你「均儿」么?”
诸葛均点了点头。
荀彧再道:“均儿好了么?能走路了么?”
诸葛均涨红了脸,认认真真地走了几步,甚至还跳了几下,方才回过头来,大大方方地展示给荀彧看去,示意他早已好了,也能走路了。
荀彧笑了一笑,最后道:“均儿,这几天,你可曾发现甚么?”
诸葛均眨了眨眼,不太明白,问道:“甚么?”
荀彧道:“你见着你的哥哥了么?”
“见到了。”诸葛均扳着手指,开始数数,“均儿见到叔父、大哥、大姐、二姐——没了!”
“还有别人么?”荀彧目光一闪。
诸葛均抬起一张稚嫩的脸庞,想了一想,摇了摇头。
荀彧道:“你忘记你的二哥了?——你的二哥若是知晓你不记得他了,定会生气的。”
“二哥?”诸葛均轻呼一声,这才想起貌似他真的好几天都没见到二哥诸葛亮了。
“二哥在哪里啊?”诸葛均干脆地抱住荀彧的大腿,“均儿要见二哥。”
“刚才你还不想见呢?”荀彧板起脸来,“现在,你怎就想见了?”
诸葛均转了转眼珠子,依旧道:“均儿要见二哥——二哥,二哥,你在哪里?”
言罢,诸葛均松开荀彧,作出一副想要寻人的样子。
“等一下。”荀彧轻轻松松地拦住诸葛均,“你必须答应在下一件事情,在下便告诉你,你的二哥在哪里。”
“好。”诸葛均毫不犹豫地应下。
荀彧道:“你的二哥他去北方了……你要过去见他吗?”
“北方?”诸葛均一头雾水,“北方在哪里?——二哥,二哥,你在北方吗?”
诸葛均天真的质问回荡在太守府某处。
荀彧抱起诸葛均,忍不住道:“是的,他在北方,你要不要过去看他呢?——但是,你若去看你的二哥,你就必须保密……并且,就算见到你的叔父、大哥以及你的两位姐姐,都不许告诉他们哦?”
“为甚么不能告诉他们?”诸葛均继续地追问。
“你若告诉他们,你就见不着你的二哥了。”荀彧面不改色地提醒,“难道你永远都不想见你的二哥么?”
“呜——哇——”闻言,诸葛均放声大哭,“二哥,二哥,均儿要见二哥……”
眼泪像珠子一般滚滚而落,诸葛均哭得好不伤心。
荀彧轻描淡写地安抚诸葛均,直至诸葛均抽抽噎噎地保证他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暂时放下诸葛均,荀彧打算让诸葛均回屋歇上几天,再准备起程,返回邺城。
反正,他都已经向豫章太守他们通过气儿,想来豫章太守他们不会为难自己罢?
想到这里,荀彧微微地苦笑:刚才,他为了哄住诸葛均,连他自个儿都不曾留意,他的口吻十分亲和,亲和得像一位长辈在安慰后代,端得失了仪态。
但愿,没人能瞧见罢?
如此想着,荀彧拂了拂袖,也匆匆地走开。
——他的行动,也该开始了。
……令荀彧、诸葛亮和陈登皆都没料到的是:黄月英,一名暂住诸葛府的小女孩,最早地察觉了他们的动静——当诸葛亮和陈登他们离开诸葛府后,诸葛府一老一少和一小,压根没想过诸葛亮会悄悄地离开!
黄月英之所以会察觉,是因为她一直在期待自家爹爹能够早点来接她——于是,私底下,每天清晨她都会自动地看一看府外有没有人来……这一探,就探见了诸葛亮和陈登他们离去的身影!
咬了咬唇,黄月英不大明白猪哥哥为甚么要出门……她想着,对方应该马上会回来罢?——但当她等了两天,她终于理解了何谓「公事」,想来就像猪哥哥那样罢?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
幸好诸葛伯伯、诸葛大哥他们还没察觉!
但是,也要及时地注意他们的反应呀!
而在黄月英刚想找诸葛大哥的时候,她就那么好巧不巧地,撞见了荀彧先生忽悠……诸葛小弟——诸葛均今年应该七岁了罢?荀彧先生却温文尔雅地误导诸葛均,想将他引去北方!
北方!又是北方!
黄月英头皮一麻:她刚从北方逃出来,哪知诸葛小弟又要……
——应不应该提醒诸葛均呢?
就在黄月英左右为难之际,她家爹爹的到来,刚好转移了这件事儿。
豫章城外。
大元和二元带着他们的冀州兵们,悄悄地跟随诸葛亮等人,不知不觉,已然抵达了徐州边境。
这天,二元脸色不善,轻轻地拽了一拽大元,低声道:“还不动手?——再等他们进了徐州境内,咱们可就没有机会了!”
大元何尝不想动手?但是……“不行。”大元咬了咬牙,“一旦咱们出手,若不除个干净,吾等受损是小,主公名声若有半点损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愧是小先生!就连出门的时候,也不忘记带上一半的冀州随从们!
且那群冀州随从们,不但与大元、二元相熟,手下功夫也不逊色!
“那……那该怎么办?”二元手握成拳,都快没了耐心。
“再等一等。”大元眼里划过一丝凶光,“机会是需要等的……俺就不信,他就不会落单!”
深呼一口气,二元还能怎样?——有心想要射杀或暗害,却一时苦夫机会……无奈地,二元只好听从大元的命令,继续地寻找伺机进攻的机会。
完全没料到身后有一群刺客们尾随的诸葛亮……哦,不~或许稍有了解的诸葛亮,他并不在意平静路途暗藏的波涛汹涌——经过几天的思考,诸葛亮早已想好计策,开口道:
“先生,待你返回徐州,还请先生替小子办几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