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事?”陈登饶有兴趣地看向诸葛亮。
老实说,陈登比诸葛亮更能确定他们身后尾随一群刺客们。
让陈登意外的是:那群刺客们颇懂恃强凌弱,眼见他们人多势众,居然忍耐到了现在,都没动手。
陈登很想命令他的随从们,直接将那群刺客们抓住。
他的随从们却说,对方很会躲避,一旦他们出手,对方绝对会完美地避开……若真这样做法,少不得打草惊蛇。
因此,陈登也只好忍了:勉强地默认他们跟随……即便对方像一群苍蝇般地,怎么赶也赶不走。
“也不是甚么大事。”诸葛亮顿了一顿,拱了拱手,“……这一路上小子所听到的小道消息,先生想来也不会陌生罢?”
陈登挑了挑眉,不言一语。
事实上,他们赶路的时候,确也还没忘记去打听清楚徐州此刻的局势。
不提陈登,一如诸葛亮记忆里的那副模样,徐州绕了一个大大圈儿,又给绕回去了:去年,兖州牧曹操率兵来袭,却在他诸葛亮的劝说下,并未攻打徐州——徐州虽说免了一场灾难,然而……
然而,曹操之父差点被杀!
曹嵩,曹操之父,本该隐居在徐州境内琅邪国的某处,兖州牧曹操却怕徐州牧陶谦私下报复,便派遣了一员曹将去接回他的父亲——行至半路,他们仍遇上了袭击:张闿,陶军都尉,率领两百骑兵,说是曹嵩他趁机地偷走了陶军的辎重,多达百余辆!
张闿奉命捉拿曹嵩,但被曹将于禁所阻。
于禁虽将张闿一举击杀,还将他的两百骑兵尽数拿下,但因曹嵩年事已高,许是受了惊吓,是以曹嵩等人虽然如愿地回到兖州,曹嵩本人却病重了数月,以至于曹操大怒!
曹操大怒,这才以报仇之名,前来讨伐徐州。
……得知曹操二伐徐州的原因,诸葛亮第一想法是:曹操他按捺不住了,八成是打着替父争气为幌子,实则又来觊觎徐州——真是够了:曹嵩没如史书记载那般,被人追杀至死,曹操他还敢故技重施,仍以复仇为名,出兵伐徐!
摆明了他要以屠戮的方式,用武力夺取徐州么?!
果不其然——
令诸葛亮愤怒的是:这次曹操他似是恼怒年前诸葛亮的劝谏,后又没有兑现——于是,他边是威胁地宣布,要搜寻诸葛亮;边是极没耐心,随手屠了夏丘!
夏丘虽是徐州一座小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诸葛亮仍旧十分生气——好个曹操,让你耐心地等待时机,让你耐心地等待时机,你就是这样等的?!
一边屠城,一边找人?!
——不知为何,诸葛亮总觉得:曹操之所以屠戮夏丘,是因为他在故意地激怒自己,好让自己早点现身!
诸葛亮怒中不遏,甚至都想投奔陶谦麾下,与曹军一较高下!
可是,对比陶军与曹军的实力,诸葛亮又冷静下来:这时,陶谦不是明主,至少不是他诸葛亮心目中的明主,且陶军整体实力又完全逊于曹军,兼之徐州牧陶谦年事已高——对了,就在曹操屠了夏丘之后,陶谦也被曹军凶残的手段给吓住了,亦吓得生起病来!
陶谦病重,听闻已经起不来床了,天天都在喝药,勉强地吊着一口气在。
大家都在担心,万一徐州牧突然撒手人寰,那该怎么办。
所以,几番对比,诸葛亮和陈登都不得不认为:只有曹操入主徐州,徐州方能免受一难——不然,双方直接开战:或许经过一番厮杀,即便徐州勉强地抵御了曹军,亦会元气大伤……若在那时,徐州再被邻州攻击,委实也讨不了好!到时,要么徐州继续生灵涂炭,要么徐州忍辱负重,径直地挑个新的州牧,如若陶谦当真病逝的话。
当然,假如陶谦病好,顶多也只能维持现状——只是,退一步来说:经过这场大战,徐州已然残损不堪,四周又有虎狼环伺,想要存活下来,确实艰难。
说到底儿,还是这个乱世惹的祸儿。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而与曹操议和……唉~是的,议和,迎曹操入主——缓慢地,好歹先劝服曹操,莫要再攻徐州!徐州兵力不敌目前的兖州,摆在诸葛亮、陈登和徐州面前的,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和平地投降,迎曹操入主;二是帮助陶军抵抗曹军的入侵!
很显然,诸葛亮和陈登他俩的选择是前者。
若要选择前者,诸葛亮也就罢了,作为徐州的一方士族,陈登和他的家族,恐被陶谦怨恨——这就意味着,他们只能采集第一条路最好的方案,即:说服陶谦,主动让贤,将徐州交给曹操!
但是——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子再重复一遍。”诸葛亮直视陈登,一字一句说,“先生回到徐州,只管拜见陶公,陪伴陶公,安抚陶公,照顾陶公即可——陶公必须活着,千万不能再刺激他了……余下的,请等小子以曹军使节的身份再说罢!”
陈登:“……”
陈登讶然道:“就这样?”
“先生安顿徐州士民的慌乱之心,难道就很容易么?”诸葛亮淡淡地说,“当前,徐兵败于曹兵,正是士气衰落之际,若被曹兵再攻之,逼得狠了,难免会生死志,造成鱼死网破之势,故而曹兵驻于郯城外围而不围剿,是想施压于徐兵。先生此去,若能顾好陶公,而陶公身体大有起色,则利于整个徐州上下。”
“哦?”陈登想了一想,谦虚地问,“怎个有利于法儿?”
“不瞒先生,计策顺利的话,小子会以曹军使节的身份,前来拜见陶公。”诸葛亮一脸平淡,径直地说出自己的计划,“若是陶公那时还躺在榻上,小子真怕口舌之辩,会使陶公一命呜呼。事实上,这个法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无非是让陶公心生愧疚罢了。陶公派兵欲杀曹将军之父,本就有错在先,假若曹将军辙兵,以德报怨,彰显自身的胸襟,何愁陶公不会改变心意?”
诸葛亮意有所指地表明。
陈登瞪大双眼,再次地观察诸葛亮,眼里毫不掩饰地透出欣赏之意。
诸葛亮则风轻云淡,压根没有任何得意之色。
“陶公病重,是怕曹军「屠」徐,而非曹军「取」徐。”诸葛亮认真地分析,“先生不是嫌自个儿做得事情太少么?——那么,还请先生一面照顾陶公,一面给曹将军造势罢!就劝陶公「是他忌惮兖州牧曹将军在先,派人伤了曹将军的父亲,这才让曹将军怒火中烧,举兵攻打徐州!若想平息曹将军的怒火,只要陶公书信一封,忏悔他的过错,曹将军定会既往不咎,即刻退兵,不再进攻徐州」……先生以为如何?”
陈登:“……”
陈登张大了嘴巴。
忍不住地,陈登道:“如果……如果主公真的修书一封,曹军就会辙兵?!”
诸葛亮眨了眨眼,应道:“会的。”
“可叹,可叹……”陈登扶额,“主公真要书信一封,即便曹军辙了,主公也会羞愧而——”
眸光一闪,陈登住了口去。
恍然地,陈登似乎猜到了诸葛亮的想法。
便见诸葛亮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登几乎是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盯着诸葛亮。
而诸葛亮,却表现了极度的自信,又再说明只要陈登愿意配合他,他定保徐州无忧。
陈登本来不太相信诸葛亮之言,毕竟他才十三岁,仍是稚子……不过,既然他能说服曹操一退徐州,想来也能说服曹哲二退徐州?——再不济,只要能保徐州不要受损太过,陈登也就心满意足了。
陈登自觉无奈之下,便答应了诸葛亮所请。
诸葛亮轻微地笑了一笑,再与陈登商量细节,直至陈登用佩服的眼光打量诸葛亮,心中若有所思。
然后,马车哒哒而行,一路来到了郯县一带。
快到郯城时,诸葛亮轻轻地掀开车帘,望着远处小黑点般的城池,转头对陈登道:“先生,咱们就在此处拜别罢?”
陈登不语,自是明白诸葛亮要独自地去闯曹营。
“只你一人么?”陈登有些担心地问,“需不需要……?”
「再派几名随从护送」这话还未说出口来,陈登便被诸葛亮打断了——目光闪烁,诸葛亮道:“先生多虑了。小子有荀先生留下的护卫们,足矣自保。”
言罢,诸葛亮大大方方地登下马车,与陈登正式地告别。
然后,陈登默默地望着诸葛亮在数名护卫们的保护下,一路朝着曹营走去。
叹了叹气,陈登把手一挥,说道:“进城。”
——曹军虽又包围了郯城,可他们采取的是「外宽里严」的方式:出城困难,进城却容易!
因而,即便曹军快要兵临城下,陈登等人依旧毫无阻碍地进了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