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九年(中平六年),汉灵帝驾崩,西凉刺史董卓趁乱进京,废少帝另立献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封丞相,残害生灵,天下遂乱。陈留太守乔瑁号召关东群雄起兵讨伐董卓,各路诸侯纷至沓来,董卓凭借义子吕布的勇猛无敌,双方陷入对峙。
……秋风萧瑟,一名穿着普通士兵装的青年男子负手俯视远处——在他站着的山脚下,则驻有一片又一片的营帐。
此地名曰「酸枣」,此营乃是「酸枣联营」,此处位于豫州、兖州、冀州三州交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大哥,你在看甚么?”关羽走上前来,将一件绿色的披风套在青年男子身上,“风大,当心受凉。”
“唉。”轻轻的叹息之声似乎又在关羽的耳边回响,宛如昨天一般,“为兄观这联军,怕是打不赢董军。”
关羽眉头一挑,亦附和地哼道:“这群胆小的鼠辈,尽是想着如何保全自身的实力,哪里顾得上董军。”
“嘘——”青年男子吃了一惊,急忙地看向四周,“咱们兄弟二人只是小小的马前卒,莫要乱议,若被他们听去,又得惹上一身麻烦。”
关羽听罢,忍不住道:“大哥多虑了,好歹你在公孙将军的麾下任职,他们再无礼,也要掂量掂量公孙将军。”
关羽口中的公孙将军,自然是指公孙瓒,字伯圭,辽西令支人,这次酸枣会盟的诸侯之一,同时也是他们大哥的同窗。
青年男子微微地苦笑,说道:“为兄可不想再麻烦伯圭,毕竟为兄挂着的头衔是别部司马……”
别部司马,说白了就是低级军官,没有正式编制,无非是为了安抚有功人员而采取的一种权宜之计。
张了张嘴,关羽还想再说甚么,便听张飞的声音响起——张飞喊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飞一边挥手,一边跑来,气呼呼地道:“那群家伙……那群家伙……哼!打仗都不敢冲在前头,耍起嘴皮子,倒是数一数二——俺要不是见那个盟主还有两把刷子,早就和他们闹去了!”
青年男子听罢,微微一笑,轻抚张飞的后背,温声道:“三弟莫急,底下虽是一盘散沙,好在盟主不愧是盟主……”目光闪动,青年男子又长叹了一口气,“可惜为兄军阶不高,即便想要结交盟主,恐怕也会被那些家伙嘲笑罢。”
“怕甚么?大哥尽管前去。”张飞拍了拍胸口,不以为然,“俺保证,大哥要是能见盟主,盟主定会欣赏大哥……咱们大哥一点也不比盟主差儿——大哥可是汉室后裔,远比那群诸侯们精贵多了!”
青年男子失笑,笑道:“这话私下说也就罢了,可别到处宣扬,不然他们可会生气的。”
张飞憨憨地点了点头,应道:“大哥提醒得对,俺不在外面乱说。”
盯着今天特别好说话的张飞,青年男子娴熟道:“怎么变得这般听话了?——说罢,你又闯甚么祸了?”
张飞挠了挠头,郁闷道:“大哥,你怎么老说俺闯祸?——明明没有……”
青年男子点了点张飞的额头,对关羽叹气道:“你瞧他,说话都心虚了,可见果然又是闯了祸事。”
张飞撇了撇嘴,这才老实地交待道:“其实也没甚么——俺在营里练兵,被一群人说三道四,他们说俺简直是多此一举,练得再多,也派不上用场……俺很生气,就和他们比划了几下,然后他们不经揍,被俺揍成重伤了。”
青年男子:“……”
迟疑地,青年男子道:“你伤了哪些人?——严不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张飞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顶多躺在榻上三个月而已——对方是袁术麾下的武将……”
“三弟啊三弟!”青年男子晃了晃身,又抚了抚额,只觉晴天霹雳,“你不晓得袁术他为人很小心眼么?——你这般打了他的颜面,可不让他嫉恨在心?……罢了,罢了,为兄去见一见袁术将军,以免后果没法收拾。”
“啊?——大哥,大哥……”张飞伸手一抓,却没抓住自家大哥。
青年男子嘱咐关羽要看好张飞,不准张飞乱跑,方才安心地离开。
然而……
就连关羽和张飞都不曾料到:青年男子并没顺利地见到袁术。
青年男子见到的是另一人。
不提青年男子,只说张飞和关羽——关羽被自家大哥叮嘱要看好张飞,就没让张飞单独一人行动。比如,张飞想吃烤鱼,跑去河边抓鱼,关羽则不紧不慢地跟紧张飞;张飞觉得无所事事,便去睡觉,关羽也老实地侯在一角,盯着张飞睁着眼睛打瞌睡……
张飞散漫惯了,乍一被自家二哥的认真举动给吓到了,直觉难受不自由。可惜,就算张飞大声地抗议,关羽亦不为所动——因有关羽的时时照看,周围的士兵们也极有眼力,再也不去打扰张飞他们了。
久而久之,张飞突然拍了拍脑袋,问道:“大哥呢?——大哥见了袁术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关羽打个激灵,连忙差人去问,得到的消息是:他们的大哥在回来的路上,巧遇曹操,又与曹操聊得相当投机,一来二去,俩人一起喝酒畅谈去了。
关羽:“……”
张飞:“……”
关羽和张飞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
没办法,大哥难得遇到知己,且让他高兴高兴罢。
于是,关羽和张飞便乖乖地等候大哥的归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青年男子带着一身酒气,慢步地归来。
“你们……还没休息呀?”青年男子晃了一晃脑袋,感觉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
关羽和张飞则板着脸,迟疑道:“大哥,你喝酒了?好像犯了军规……?”
——军规严禁喝酒!
青年男子吓得打个饱嗝,忙打哈哈道:“是为兄大意了……天色已晚,咱们赶紧休息罢?——有事明天再说。”
言罢,青年男子再三催促关羽和张飞赶紧睡觉。
而这一天,不过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普通到他们都不曾料到,他们的大哥一睡,就再也没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