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栗坐下,端着茶杯抿了抿,笑道:“这到底是什么缘分, 你倒是说清楚,好叫我新鲜新鲜。”
姜昕诺心里烦闷地抓了抓发髻,低声道:“那是一个暴雨天气,江上卷起了大浪,我在江上乘帆时,无意间看见一只小船在江上行得艰难,我就那样盯着看了几秒,那只船忽地连人带船全翻了,我当时都吓傻了,便叫了几个会水的仆人把他捞起来了。”
秦栗听着,问道 :“原来的救命之恩呐,后来呢,”她一脸八卦的神情。
姜昕诺细细回忆着,“起初我还害怕自己捞出来的是什么坏人,后来他醒了后,我就收留了他,本来就是让他躲在我的房间里呆着,等上了岸就走,只是没多久便被我父亲发现了。”
姜昕诺嘟囔着小嘴道:“我父亲将我狠狠骂了一通,硬是要他把赶走,你说好巧不巧。”姜昕诺语气激动起来,“忽然我家那艘船上竟遭了盗贼,我吓得躲在舱内不敢出去,大船着了火,好多人都掉下水里去了,那个顾子峰还算是仗义的,一直护着我,没叫那些盗贼动了分毫。”
话罢,她俏皮吐了吐舌头道:“公主,你也知道我那些功夫净是花拳绣腿。”
秦栗正沉浸在故事中,忙问道:“接下去呢。”
姜昕诺思了思道:“后来那些盗贼往船上放了火,整只船都烧着了,他就带着我跳了江,我虽会水,可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应当是他把我捞回了岸上,再后来不知从哪来了一波人把盗贼都赶跑了,我父亲也被那群人从火势中救了出来。”
姜昕诺紧皱着眉头回忆了片刻,才讶然道:“我记得那群壮汉,管他叫少爷,后来他就不告而。”
秦栗颇带意味地瞧了瞧姜昕诺,笑道:“还真是奇遇,你救过他,他也救过你,这人估计是看上你了,不然怎么得眼巴巴地来这里抢绣球。”
秦栗话一出,姜盺诺想起方才顾子峰望着自己那一眼,心中闷闷的,滋味怪怪的。
她出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秦栗直接倾身过来捏了捏她的腮帮子,笑道:“想些什么呢,想不想去见你的未来夫婿。”
姜盺诺回了回神,忙手上随便抓了个茶杯,有一口没一口抿着,略心虚道:“他……怎么就成了我的夫婿,我父亲还未同意呢。”
秦栗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趣道:“你是聋的吗?是嫌姜伯父刚刚喊的那声不够洪亮,现在只怕整个拢西城都知道了。”
姜盺诺双手保胸,不敢相信道:“那人只说了自己是茶贩子的,家中什么情况一概未说,我父亲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呢。”
她正恼着,丫鬟正端着糕点进门,俯身正为他们两人添茶。
姜盺诺忙拽着丫鬟的手不放道: “我父亲在和他说什么呢。”
丫鬟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不知。”
姜盺诺急切地推了丫鬟一把,“那你快去看,对,你就说你是去看茶的,快去啊。”
秦栗不由掩住嘴笑道:“我看着你这模样,倒像怕你父亲会为难他是的。”
秦栗乍然想起,方才的情景,就算她不出手,那位顾子峰对抢中绣球也是志在必得吧。
姜盺诺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秦栗面前团团转,秦栗轻笑道:“你要是真这么像知道他们说的什么,自己去看不就成了。”
姜昕诺忽地灵机一闪,拉着秦栗往外走,秦栗朝她翻白眼,道:“你拉着我干什么。”
姜盺诺笑着,扯出自己的满口白牙道:“自然是叫你陪我去。”
秦栗无奈地抚了抚额间。
前厅内,姜老爷正与顾子峰互相攀谈着,忽然笑道:“好……即刻便为你们两人进行婚礼。”
姜盺诺刚趴在墙上听了一会,就听见这句话,脸色一变,跳了出来道:“父亲, 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我同他认识才不过多久。”
姜老爷斜眼睨了顾子峰一眼,他盯着姜昕诺的脸看了半晌,才作了作辑道:“姜姑娘。”
姜盺诺没搭理他,自顾自道:“父亲,我觉得太快了,不可。”
姜老爷挥了挥手,怒道:“成何体统,越发没有样子,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姜盺诺闻言,敷衍福了福身,抬眼望见顾子峰的眼眸,带着炙热和温柔,看得她心中不由一撞,她忙侧过脸。
顾子峰也没在意,仍看着他,笑道:“既然姜小姐觉得太快了,不如拟定一个日期,若是这个时间段过后,我仍没有让姜小姐愿意嫁与我,那此事便作罢。”
姜老爷忙道:“不可,既然是抛绣球,那谁接了便是谁,岂能反悔。”
姜盺诺一听,扯了嗓子,重声道:“等等……既然你是说嫁给你,我家可是要招赘婿,这条件不符合,不成。”
姜老爷心中也起了波澜,他望了顾子峰一眼,他看人必定不会错,此人对盺诺是真心的,既然如此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姜老爷忍痛道:“我同意,就按顾公子说的,姜某既许了诺,必定言出必行,”此话倒是双重意思。
顾子峰拱了拱手道:“在下,必定谨记于心。”
姜盺诺没听懂他们的话,摆了摆手道:“父亲……。”
姜老爷提声道:“就这样定下去了,谁都不许多言。”
姜盺诺一噎,只好乖乖闭了嘴,低着头去偷偷看了顾子峰一眼,他好像知道似的,朝她回了笑,姜盺诺心里又是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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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西宫中,皇后寝殿。
秦栗正在姚小八殿中,绘声绘色地讲述姜府发生的一切,姚小八捏着帕子,捧腹大笑。
秦栗看着她笑意,道:“原本你也能同我一起去的,躲在高台上也没人知道,怎么难得可以出宫你许没了心思。”
姚小八一手捏着帕子,指了指自己的腹部,秦栗会了意,顿时瞪大双眸,她面红耳赤道:“这不是刚诊断有的,身子总懒得紧,就不愿意出门了。”
秦栗拍手笑道:“这可是喜事,我就要做姑姑了,那我大哥一定高兴坏了吧。”秦栗引手放在她的腹部,轻轻摩挲着,心中却思绪万千。
姚小八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还没告诉他。”
秦栗诧异,“为什么还不说呢。”
姚小八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乐准在都域待命,随时准备上战场,你也别太着急,他身手了得,又是一代名将,肯定不会有事的。”
秦栗闻声,心中“咯噔”了一声,虽然知道他此遭非得领兵不可,但心里还是闷闷的。
怕姚小八担忧她,打趣道:“小八要当娘了就是不一样,你平日里哪里会说这样安慰人的话。”
姚小八一听,拍开了她的手,用眼神挖了她一眼。
秦栗自顾自的扬笑着。
天色渐渐昏暗,她站在窗边,抬头望了天边的月色,心中的那个念头逐渐清朗开来,听说北鲜已经打到了边境,都域上下都在等着域皇下令发兵,鸣珂很快便得出征。
她简单收拾了行囊,下定决心去都域找他。
夜间凉瑟,宫中四处守备森严,她靠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
她回头望了望偌大的拢西皇宫,想着明日一早,大家发觉她不在时,指不定得如何骂她。
她骑上马儿,她一路向北,朝着都域的方向去。
行了一夜,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途经一座小城,秦栗寻了间客栈住下。
天色还亮着,她就噔开了鞋子,上床刚倒下,她便听见了门口的动静。
她捏了捏额头,爬起身来,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了满脸泪痕的落可儿。
落可儿一把扑了上来,哭泣道:“姑娘,你怎么能一句话也不留下就走了。”
秦栗抬眸看见她的身后站着陈苏州和几名她宫中的侍卫,蒙强也在其中,想必是为了追随落可儿而来。
秦栗拍了拍落可儿的肩膀,柔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在这里吗?”
落可儿哭了半晌,才松开了手,退到一旁。
秦栗跨了两步上前,问道:“苏州,你怎么在这里。”
陈苏州拱了拱手,恭敬道:“卑职奉陛下的命令,护送公主去都域上京。”
秦栗心中一虚,鸣珂总是时常吃陈苏州的醋,她原先也觉得是鸣珂多心,后来有一回,她偷偷溜出宫去,与姜盺诺在茶楼里听说书时,无意中在人群看见了陈苏州,她正笑吟吟地想过去打招呼。
可就在陈苏州注意到她们那边,只投射了一个目光,便匆匆付了钱溜走了,那般的不自然和刻意,让秦栗心里暗暗狐疑。
秦栗收回了神,道:“苏州,我身手不差,无须人保护,你回去吧。”
陈苏州再次拱手,声音淡淡道:“卑职奉命护送公主去都域上京,君命必听,苏州不敢不从。”
秦栗隐约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实在不愿意他这样跟着自己保护自己,她提声道:“陈苏州你是做大事的人,暂且把侍卫留下保护我便可以了,将军还是自行回拢西吧。”
陈苏州顿了顿,半晌后语气坚定道:“公主,卑职不会走的,除非平安送公主到都域。”
秦栗十分头疼,转身进了屋中。
落可儿不解道:“公主为什么非得让陈苏州离开不可,多一人保护公主也是好的啊。”
秦栗默了一息,才道:“若他纯粹只是皇兄派来保护我的,他心中遵从的是皇兄的旨意,我自然不会驳了他,我就是怕他心里带着别的,我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欠别人的,你懂吗?”
落可儿闻声,乍然想起了随她而来的蒙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公主,我会替公主劝劝陈首卫的。”
秦栗欣慰地笑了笑。
翌日,秦栗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陈苏州正挺着笔直的背脊站立在院中。
秦栗讶然道:“苏州,你怎么还没走。”
陈苏州拱了拱手,道:“公主,时候准备启程去都域了。”
秦栗坐在车辇里,一手揭开了马车幔帐,陈苏州一人骑马跟在身后。
落可儿劝道:“既然陈领卫不放心,姑娘就让他跟着吧。”
秦栗颇为无奈地点了点首。
马车一直走了几天,一直行到都域边境。
陈苏州举手示意,“都停下来,歇息会。”
秦栗探出头去,问道:“已经到境外了,明日便能到了吧。”
陈苏州颔首应道:“是的,公主。”
秦栗心中欢喜,等进了城,就直接往将军府去,不知他看见自己,是得多惊喜。
落可儿抓起的水袋子,道:“姑娘,我瞧这附近应当是有河源的,我去打点水。”
话罢,她起身出了马车,秦栗忙朝蒙强使了个眼色,“这附近地形复杂,小心一会迷路回不来,让蒙强陪你去。”
蒙强傻楞楞地笑了笑,朝秦栗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落可儿的后方。
秦栗随即也下了马车透气,看见陈苏州心思恍惚,手里捏着薄饼有一下没下的掰着。
秦栗笑道:“苏州,这饼跟你有仇啊,浪费粮食可耻。”
陈苏州闻声,低垂着目光,才发现遍地的碎饼片。
他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清道:“一时失神。”
秦栗扬笑着,话锋一转道:“等明日我进了上京城,你歇息几天,也该启程会拢西了,这一路多谢你的照拂。”
陈苏州默了默,道:“是臣职责所在。”
秦栗嘴角一抽,不知怎么接话,笑道::“客气了。”
一时间,气氛凝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