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栗从马上下来,朝怀安柔笑,“这儿风大,小心吹久了,头疼,我们先回去吧。”
她俯身正想去牵怀安的手,鸣珂也从马上下来,朝戚广吩咐了一声后,缓步过来。
眼睛紧盯着秦栗牵着怀安的手,重重地咳了两声,秦栗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他板直了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倒叫对他一向有敬佩之心的怀安,吓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躲到了秦栗的背后,秦栗将他护在身后,鸣珂的脸愈发的沉了下去。
秦栗“噗嗤”笑了出声,“你板着个脸做什么,都吓到怀安了,一点都不可爱。”
鸣珂面色如常,他辩解道:“我没有板着,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秦栗想了想,他好似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张冷脸,唯有在她面前,才会偶尔隐露笑颜,这般想着,好像阳光透出指缝照进了自己的心里。
她嫣然一笑,并未松开怀安的手,而是一只手攀附上鸣珂的手,她爽朗笑道:“这样不生气了,那我们回家了。”
战事已过,军中办了庆功宴会,戚广唤她一起去,她觉得军中多半的士兵对自己多少有些意见,自己也不愿去凑那热闹,便自己在院中庆祝。
秦栗今天做了一桌子菜肴,她笑着招呼蔡婶子,“婶子,你去把怀安叫过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庆祝我们大胜得归,这些可是亲自下厨做的,很是难得。”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她现在懒得很,很少会亲自下厨。
蔡婶子含笑道:“好嘞,这战打得真漂亮,黎城这下总算是安全了,多亏了将军。”
晚上,三人围坐一团,说说笑笑。
秦栗往怀安碗里夹菜,“多吃些,你这个年岁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应当多吃些。”
怀安点了点首,拘谨道:“多谢夫人。”
蔡婶子看着秦栗,眉目和善道:“我看夫人很喜欢小孩子,什么时候同将军要一个,生个小将军出来。”
秦栗眼眸一动,耳垂间立刻燥热了起来,她小声道:“这……我们才刚成亲不久,这还早着。”
蔡婶子见她害羞,又打趣道:“不早了,将军也不年轻吧,这传宗接代的事男人嘴上说不着急,心里指不定多心急呢,夫人还是上点心,别到时让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占了将军的心,这有儿傍身才不怕。”
秦栗窘迫,往蔡婶子碗里夹了一块五花肉,轻道:“婶子,别说了,快吃吧,这菜都快凉了。”
话才刚落,就听见紊乱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洪纮一手垮着鸣珂,喘着气喊道:“夫人呐……夫人。”
秦栗一听这个声音,忙站起身来,“这是怎么了。”
鸣珂双眼猩红斜靠在洪纮身上。
洪纮把鸣珂放到床榻上,笑道:“大家伙一时高兴给将军多灌了几杯,这不就成这样了。”
鸣珂双颊上一片红晕,身子还略一发烫。
秦栗忙道:“蔡婶子你还是到厨房帮我烧碗醒酒汤。”
蔡婶子笑呵呵道:“好嘞,那夫人您先照顾着将军。”
蔡婶子出去还不忘把怀安也一并带走。
秦栗拿着棉布想替他擦脸,一触碰到他的脸庞,一阵热感悄然袭了上来。
鸣珂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秦栗一惊,整个身子靠在他炽热的胸膛上,她眨了眨眼,望见他细长的睫毛在烛火映衬下飞舞着,在眼眸下方形成了一层好看的光圈。
秦栗咬牙切齿道:“你没喝醉,你敢骗我。”
她从他身上挣扎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胸脯两下,忿道:“你没喝醉,装什么发酒疯。”
鸣珂一支手枕在后脑勺上,笑道道:“我这不是为了早点回来陪娘子吗?不这样做,指不定就得被那群兔崽子给灌得不醒人事,到时就真的给抬回来了,那还怎么办事。”
秦栗冲他嘻嘻笑着,“打了胜仗,大家开心,自然喜欢拖着你多喝上几杯。”
鸣珂一手把她搂进床上,紧紧握在怀中,“不用打胜仗,只有你在身边,我怎样都是开心的。”
秦栗眸光一动,脸上一片热感。
蔡婶子端了醒酒汤来,在门外敲门,清道:“夫人,醒酒汤我熬好了,要我送进去吗?”
秦栗被禁锢在怀里,正欲开口。
鸣珂提声喊道:“不用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去吧。”
蔡婶子一听,立刻明白过来,笑吟吟地说,“是的,夫人和将军早些歇息,我一定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秦栗已经羞得小脸红通,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鸣珂搂着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着道:“他们今天笑话我。”
秦栗莫名盯着他,“笑话你什么。”
鸣珂捏了捏她的小脸,“笑话我放着美娇娘冷落了,我这不就赶紧来了吗?”
秦栗想起蔡婶子今日说的那番话,把被子盖到头顶上,她羞道:“我不觉得冷落,我自己一个人过挺好的……”
鸣珂又急又好笑,把她的被子拉了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可不觉得好……一想到你在这里等我,我就想沉浸在温柔香里面,哪都不去。”
秦栗推了他一把,“这月还没圆呢,你这就变身了,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一到晚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两副面孔呢。”
鸣珂搂着她,开始解她身上的衣裳,扬笑道:“那这副面孔也只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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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得胜的消息一传出,黎城一些百姓都一呼百应地回了黎城。
秦栗看着街上各处的热闹景象,街道上不再冷清,也逐渐有了一个小摊贩出来做生意。
怀安手里拎着个菜篮子在一旁等待,而秦栗半蹲在地上挑水果,她笑着道:“这个好……这个也不错……”
待挑完后,她霍地站起身,脚步微有些踉跄,摸了摸身上,对了,她把银子给怀安了,她往后看了看,笑道:“怀安,该付银子了。”
小怀安立刻从腰间掏出银子递了过去。
小贩认得秦栗,他扬笑道:“将军夫人不用客气,这点小东西,就送给夫人了。”
秦栗忙推辞,他们刚经过战乱,又是小本生意,多不容易。
小贩乐呵道:“要不是夫人和将军,我们早就连个庇护的地都没有了,夫人喜欢吃,就收下吧。”
秦栗见他坚持,只好接过来收下。
她双手接过之际,眼眸忽地闯进一个视线,她蓦地睁大了双眸。
她半蹲着同怀安道:“怀安,你现在立刻回院子,去议事的驿馆找你洪统领,就说谢率斜在城中,快去啊!”话落地,她用力推了怀安一把,自己快步朝刚刚眼眸所见之处的深巷口中去。
怀安站在原地,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丢下手中的菜篮子,小短腿快速地朝驿馆跑去。
秦栗轻盈身子跃进了巷口内,她方才明明看见谢率斜从这里进来,先前大战结束后,北鲜兵几乎全成了俘虏,只有谢率斜和他手上一直领着的那支队伍不知从哪里去了。
秦栗蹙了蹙眉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缓步地四处探寻着,忽地后方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她陡然转过身,眼神带着几分警惕,一边拔出刀鞘,大声喊道:“给我出来。”
她缓步便带着响动的方向而去,霍然背后重重一击,她应声倒下。
谢率斜垂目看着她,嘴角掠过一抹笑,“乐准的夫人……带上她。”
这边,怀安闯进了驿馆,他跪在地上,把秦栗的话转告了一遍。
洪纮满脸讶然,“什么!谢率斜居然藏匿在城中,对啊,没什么比躲在黎城更好的了,怪士兵们在城外什么都没找到。”
他后知后觉道:“那夫人……夫人呢。”
怀安镇定过后,一听这话,哭腔一下子涌看出来,他小手比划着,“夫人去追……自己去追了。”
洪纮拍了拍脑袋,哀吼道:“天呐!那谢率斜跟将军可是死对头,夫人万一被抓到了。”
他忙朝外吼道:“快来人,去……去通知将军。”
他睨了睨跪在地上一脸呆滞的怀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轻道:“孩子,你别怕,这里有我们,你先回别院去。”
下一刻,他大步朝外而去,“召集一队暗卫,随我出去找。”
鸣珂正在同戚广和温韫议事。
戚广认真道:“将军,我觉得谢率斜肯定是逃回了北鲜了,兵败如山倒,他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况且就以他如今手上那点人,若一旦被我们找到,他就完了。”
温韫摇了摇头,提声道:“以谢率斜那个性子,这仗北鲜全军覆没,他回去,怕是免不得被北鲜皇治罪,轻则贬为庶民,重则怕是性命难保,再者从这回北鲜路途上要完全避开拢西和都域的排查,也不容易。”
鸣珂凝神深想着,他动了动唇道:“无论如何,派兵出去找,最近的防备也不能松懈,大家都警惕着,一都动静立刻来报。”
下一秒,一位士兵冲了进来。
他慌乱道:“将军,不好了。”
戚广道:“出什么事,慢慢说。”
他道:“夫人今日在街上看见谢率斜了。”
“什么!”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鸣珂眸光一沉,他提声道:“那夫人呢。”
士兵咽了咽口水,“夫人她追上去,洪统领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到现在都未找到。”
鸣珂面色沉重,双拳握得生紧,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清晰地看见慌乱,他喊道:“戚广,点兵二万,立刻随我出去找,全部命令下去,挨家挨户的找,不能错过。”
秦栗被敲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已经到了夜晚,她抬了抬惺忪的眼皮,自己的手被捆紧了绑在了腰后,动弹不得,她撑着身子靠在墙壁上,双眼环顾了四周。
这是一个破庙,在她前面竟然还生了火,微微的火苗在她眼前摇曳着,四周没有人。
她动了动身子,背部被袭击过后的痛楚未减轻,她痛得“哎哟”了一声,这下手也太重了吧,不知道怜香惜玉吗?这里应该是黎城内的一处荒废的庙宇,把她抓在这里干什么。
忽地,耳朵一动,她意识到有人进来,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谢率斜一手提着酒壶进来,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应该是他的手下。
他的手下望了秦栗一眼,提着刀指着秦栗,恨声道:“将军,你为何不让子喜杀了她,而且她还是拢西的公主,此番也是因为她,拢西才会出兵相助都域,她是我们的灾星,杀了她,以祭奠我们死去的弟兄们。”
秦栗微微心里一顿,手掌心冒出了一层细汗,他们要是知道连围击北鲜军队的方案都是她想出来的,会不会自己死得更快啊,她闭着眼睛强装镇定。
谢率斜瞅了假装昏睡的秦栗,悠悠道:“杀了她又怎么样,我们此战已败,杀了她,死了的兄弟能活过来吗?杀了她,剩下的被抓去当俘虏的兄弟,就会被放了吗?”
贺子喜阴鸷的双眸带着恨意,厉声道:“导致我们惨败的是乐准,她是乐准的夫人,杀了她,乐准一定会痛苦万分,只要能让乐准难受,我就痛快。”
谢率斜一手掰开了酒壶塞口,望嘴巴灌了一口,瞪了贺子喜一眼,提声道:“我只说一遍,把刀放下,她……我留着还有用。”
贺子喜忽地泄了气,将刀扔到火堆旁,大步朝外踏去。
秦栗眼皮微微一颤,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率斜喊声道:“贺子喜,你越来越不知分寸了,你去哪!”
贺子喜顿了顿脚步,转头道:“子喜闷在这个破庙里,气不顺,要出去透透气。”
谢率斜也没管他,只低声吩咐了一句,“外面到处都再找我们,别走太远,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