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落可儿去军中送汤,秦栗支着下巴在一旁逗着自家女儿,她忽然意识事情愈发的不对劲,这几日乐醒都没去军中,一直在家里陪着她。
定是出了什么事,鸣珂特意吩咐乐醒的。
这样想着,她忙起身往乐醒的院子里过去。
虎子正坐在廊沿上玩蚂蚁,秦栗道:“坏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少爷呢?”
虎子全身抖了一个激灵,支支吾吾道:“少爷……歇下了,夫人明日再来吧。”
秦栗蹙了蹙眉,“往日他都要看兵书看半个时辰的,今天这个点怎么可能就歇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瞒我。”
她正欲往前走,虎子拦住道:“夫人……夫人……”
秦栗一把推开了屋门,里面空空无人,秦栗提声道:“我问你话,少爷……人呢?”
虎子含糊道:“少爷去……去军中了。”
秦栗大声道:“虎子你告诉我,是不是将军出什么事了。”
虎子跪倒在地,“夫人……这……虎子不知道啊。”
话落,乐醒提步而归,清道:“娘,我回来了。”
秦栗转过头,握紧他的双臂检查他全身,“你没事吧,怎么大晚上的去军营,你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乐醒知道瞒不过去,他道:“爹和怀安哥哥上山去剿匪了。”
秦栗一听,双眸一紧,“什么!是朋友时候的事。”
这些天她不是没听说匪贼流窜,却没想到他们师徒两个,二话不说就带兵上山,这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呐!
她捏了捏额角,头晕的毛病又犯了。
乐醒扶了扶她,“娘亲,你放心吧,爹和怀安哥哥会顺利回来了。”
秦栗乍然道:“若没有凶险,你们瞒着我做什么,怪不得盺诺说他们回都域得走水路,原来是你爹上山剿匪去了。”
剿匪势必围路了,他们怎么能如此鲁莽。
乐醒忙扶着秦栗坐下,“娘亲真的不必太忧心,爹办事有分寸的,你只管同我呆在家中等待就好。”
秦栗低声道:“你爹最好是能平安回来,不然你们两个我都不会轻轻放过的。”
话落,她又引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唇,“我真的是着急疯了,这是在说的什么胡话。”
第二日,乐醒看了信使送来的邸报,起身去了秦栗的院子。
落可儿方轻阖上了门,乐醒走进,道:“可儿姨。”
落可儿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少爷,昨天夜里夫人担心得一整夜都没睡,好不容易睡过去了,你有什么事还是晚些再说吧,让夫人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
乐醒摆了摆首,轻道:“我不是来找娘的,我是来找你的。”
落可儿指了指自己的方向,狐疑道:“我?”
乐醒示意她俯耳过来,“我今日接到了邸报,最近千万别让我娘出门,还有叫下人不许乱嚼舌根。”
落可儿心中凛然一动,“这是怎么了,是将军出了什么事吗?小少爷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夫人的身子可经不住吓了。”
乐醒面色肃穆,轻道:“也不是些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我娘她如今的状态,总是爱想得太多,能瞒着便瞒着吧,让她少操心些。”
秦栗心中总有些不好的念头,她引手揉了揉眉心,“可儿,你说将军怎么去这么久还不回来,我这心里发慌得很,不然你派人去军中打听打听,我也好放心些。”
落可儿替她斟了杯茶,“夫人,今天你已经遣去两拨人了,都是没有什么消息的。”
秦栗抵了抵额间,轻道:“没有消息就是消息,许真的是我孕后太敏感了吧,不然你陪我去洪府吧,洪娇这些日子都没有来将军府,我倒是有些想她。”
落可儿忙道:“夫人……洪夫人和娇姐儿今个出门去寺庙上香去了,不在家中,夫人还是别去吃闭门羹了吧,夫人就好好呆在家中,别到处去了吧。”
秦栗“哎”了一声,“对啊,我都没去庙里替鸣珂祈福,你赶紧叫人套了马,我们去一趟。”
落可儿又赶忙道:“夫人……这外头快下雨了。您还是不会去了吧。”
秦栗从窗外仰头一望,“这天晴空万里,怎么会下雨呢,可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阻止我,不让我出门。”
落可儿含糊道:“夫人想多了,可儿怎么会,只是方才的天确实有些暗,我总觉得要下雨了。”
秦栗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我不出去。”
下一刻,一位小厮提声来报道:“夫人……不好了,将军回来了。”
秦栗忙站起身来,道:“将军回来了是好事啊,快……我得去看了。”
小厮缓道:“将军……是被抬回来的。”
秦栗闻言,双眸一紧,忙奔外而去,“你说什么!”
怀安正跪在秦栗的院子,紧接着鸣珂被抬了进来。
他大腿上沾满血迹,秦栗抵了抵额角,双腿生软,落可儿忙扶了她一把,“夫人。”
她喊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去叫郎中啊!”
她已经顾不上其他,进屋半蹲在床榻前,眼泪直流。
不到一会儿,乐醒请了朗中回来,“大夫,请一定要全力救治我父亲。”
秦栗忙让开来,泣声道:“大夫……拜托了。”
乐醒看着怀安跪在院子,低声道:“怀哥哥怎么了。”
怀安眼眸黯淡,低哑道:“师傅……师傅是为了我才中的箭。”
乐醒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你别这样,我爹爹知道你如此自责也不会好受的,你先起来吧。”
秦栗怕自己在一旁打扰大夫诊断,胸口闷得难受,她出门透气。
“怀安,你跪在那里做什么,”她擦了擦泪,问道。
“师母,师傅是为了我,为了救我才被箭射中的,是我的错,”他抿唇道。
“这哪里是你的错,将军是去剿匪,那便是为剿匪而受的伤,并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吧,如今府上一团乱,军中还指着你帮忙呢,你这样子是想让我添堵吗?”
“乐醒,把他给我扶起来。”
话落,大夫走了出来,秦栗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忙道:“大夫,将军如何了。”
大夫低声道:“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秦栗明白,忙屏退了身边的下人,亲自领着大夫至药房处。
大夫摇了摇头,“将军的箭伤不要紧,但是箭上被抹了毒,将军这是中毒之兆呐。”
秦栗闻言,胸口发闷,嗓子生哑,半晌才道:“什么,那……可有解毒之法。”
大夫叹了叹气道:“这……老身不才,实在不知此毒是什么,更别提解毒之法了,夫人还得另请高明。”
秦栗脚步生软,她扶着墙,“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
大夫见她失神,忙道:“夫人保重身体啊。”
秦栗缓了缓神,方道:“多谢大夫,此事还望大夫保密,”将军出事,北鲜又虎视眈眈,此时军中必定不能再出事了。
大夫了然道:“这是自然……夫人放心,我这嘴是严实的,明白将军对都域的重要性,自然不会乱说话。”
秦栗送走了大夫,重新回到鸣珂的榻前守着,替他擦拭着身体。
乐醒担忧道:“娘亲,父亲什么时候能醒。”
秦栗抹了抹泪,抬头道:“你父亲很快就能醒了,来人……来人……”
落可儿奔进来,“夫人怎么了。”
秦栗低道:“可儿麻烦你了,收拾一下,这几日我和将军就出发去拢西。”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讶然,落可儿喊道:“夫人……”
乐醒拧了拧眉,“娘亲,是不是爹爹的病情很严重。”
秦栗垂眸望着沉睡的鸣珂,扯了一个笑道:“不严重,你们别担心,只是你父亲中了毒,此毒只有你姚八姨才能解。”
乐醒看着秦栗这副模样,已经了然,他打小便听秦栗说过,姚八姨的医术极佳,此番若不是父亲病得严重是不会非得到拢西的。
怀安轻道:“我护送师傅和师母去。”
秦栗摆了摆首,“不可,拢西离西南可不近,西南一向是弱地,若北鲜倾力一攻,后果不堪设想,你得留在这里,替你师傅看着军中,若是北鲜动了。”
秦栗敛了敛神,“而且……我总有预感谢率斜不会放过都域的,上次在黎城大败,我听闻他卧薪尝胆,若是一旦新北鲜皇有了想出兵的打算,他不会错过的,所以你更要替你师傅好好守住,知道吗?”
怀安眼眸中透着锐利,他提声道:“是,我一定护住西南,等着师傅回来。”
乐醒闭了闭眼,淡然道:“太晚了,母亲,陛下的信使已经到关口了。”
秦栗抬眸,诧异不已,“你说什么。”
乐醒缓道:“北鲜已经起兵了,谢率斜知道爹爹守着西南,所以并没有从西南攻进,他们带着骑兵一路至北,准备打进了上京。”
秦栗惊诧,“谢率斜居然……”
她不禁退了几步,“那陛下此时来人,必定是想鸣珂带着其余的乐家军回朝,抵抗进攻。”
想当初,他们从上京城中逃出时,只带走一半的兵力,剩下的都收编进了戚广和温韫的部队中去。
秦栗目光微滞,“这……怎么办,你父亲如今这样……如何行了得战,。”
秦栗崩溃,强撑着不掉下的泪珠,此时浸透满脸,“你父亲中毒太深了,必须得去拢西,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我通通都不想管了,我只要你父亲好好的,我只要他好好的。”
乐醒目光幽深,他道:“娘亲,你曾说过这世上老天爷给机会的病痛绝大部分姚八姨能治,剩下的姚八姨的父亲能治,我相信爹一定能好起来,您和爹爹去拢西找姚八姨,至于这里的上京城我和怀安哥哥去,我是父亲的儿子,怀哥哥是父亲的徒弟,乐家军只会听我们的号召,我们去,我们一定守住黎民百姓。”
秦栗一听泪如雨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的懂事。
“孩子,你才多大,你怎么能……”
乐醒勾唇浅笑,“父亲像我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剑无虚发,生擒敌将,我是他儿子,自然也可以。”
怀安清道:“我是师傅的徒弟,必定也不会叫他失望。”
秦栗又哭又笑,“好……好,就由你们领着乐家军去上京驱除外邦。”
话音刚落,小厮进屋传话道:“夫人……宫中来人了,说请将军就去接旨。”
秦栗提声道:“将军出不去,乐醒怀安你们去替将军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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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栗扶着鸣珂上了车辇,落可儿在车架下道:“夫人……让我陪着夫人去吧。”
秦栗掀开帘幔的一角,摇了摇头,“不成,此去拢西路途遥远,你还有襁褓中的孩子,还有我的耘儿,可儿我带不走她你一定要护着她。”
落可儿点了点首,“夫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守着二姑娘的。”
洪纮清道:“夫人,我们该走了。”
秦栗放下帘幔,“走吧。”
车架缓缓而行,秦栗看着自己昏迷了许多天的鸣珂,眼泪吧嗒一声不停掉落,“你答应我的,你会一直陪着我,我等你醒来。”
这边,怀安已经整顿着军队随时准备启程回上京城镇压敌军。
乐醒正在屋子里收拾细软,洪娇躲在门外探出头望着他的背影。
她身子小小个躲在屋子后,乐醒叹了一息,“别偷看了,进来吧。”
洪娇扭捏地从屋外缓步进来,“乐醒,你真的要回上京城。”
乐醒淡淡点头,轻轻启唇道:“你舍不得我吗?”
洪娇的小脸蛋不知何时被轻抹上了一层红晕,她抬眸,结巴道:“我……才没有。”
乐醒面色平静如水,轻“哦”了一声,“那你来干什么,送我吗?”
洪娇顺着台阶下道:“当然了,战场是多危险的地方啊,你是弟弟,我自然得来关心关心你了。”
乐醒被呛了下,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提声道:“拿来。”
洪娇一噎,“什么。”
乐醒盯着手里面的东西,轻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拿着这东西站在我院子里快半个时辰了,这不是拿来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