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慕听见动静，将思绪从迷茫中扯了回来，关切地问：“哪里疼？”
他神色温软，平日的好整以暇终于染上了些真心实意的焦急，冷灵雨看着他，缓缓地笑了出来，“没事，现在不疼了。”
冯若盈那一脚用上了她全身的力气，又将向子慕作为要挟，冷灵雨没有做丝毫防备，生生地抗了下来，过了一天一夜，这一脚的威力便开始显现出来，腹部周围的筋骨似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稍微一动，那痛意便深入骨髓，连做起身的动作都吃力得很。
向子慕让大夫仔细查看过了，冷灵雨身上的伤，其他的好生调养便无大碍，唯独腹部一处的伤，皮肉难察，伤至内脏，稍不小心，就会落下病根，待年老之时，一旦病发，便是药石罔效。
听到这话，向子慕如遭钝击，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没想过，她会伤得这么重。
冷灵雨看他想得出神，在他面前用手晃了一下，“小乞丐，我真的没事的，爹爹从小就说我身强体壮，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你要是不信，我……”
她将两只手从软被里伸出来，想要拍两下自己的胸脯，以示自己安然无恙，那手刚举到半空，就被向子慕握住了。
冷灵雨不明所以，看着他。
“不用了，”向子慕说，“我知道了。”
刚才一番大动作，其实还是扯到了伤处，冷灵雨为了不让向子慕担心，自己将那翻涌逃窜的痛意给压了下去。
向子慕怎会不知，这个小郡主，别的不会，逞强倒是轻车熟路得很。
“大夫都看过了，这次你受伤很严重，要好生调养，不然会落下病根。”
冷灵雨还想辩解，“我没有……”
“你说没有便是没有吗，”向子慕似乎是生了气，“你是大夫？”
冷灵雨被向子慕的突然转变打得措手不及，怔愣了一下。
他……他干嘛这么生气？
半晌，向子慕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真疼，就该说出来，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他语气柔柔的，像是哄着不听话的小孩子。
冷灵雨心中委屈，却不知该说什么，她也是怕惹他烦，才装得若无其事的，其实她很疼，疼得快要死了，那个冯小姐，看着柔弱，真发起狠来比那些大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是怕你讨厌我，才不说的。”
向子慕拿了一方浸过水的帕子给她擦手，她手上也有伤，虽然结了痂，那一道红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冷灵雨对向子慕突如其来的温柔很不适应，下意识地想缩手，却被向子慕握住了，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声音也是闷闷的，“我……我讨厌你受伤，不是……讨厌你。”
冷灵雨像是没听清楚，茫然地睁大眼睛。
向子慕摇摇头，仿佛赌气一般，“没听到，就算了。”
前倾的身子又躺了回去，冷灵雨心中懊恼，思绪万千。
她，应该没有听错吧，小乞丐说，他不讨厌她诶。
“没事儿，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早晚都会知道的。”
向子慕倒是对冷灵雨这豁达的性子哭笑不得，她总是在该豁达的时候不豁达，不豁达的时候瞎豁达。
还抓着她的手没放，向子慕忍不住轻轻地摁了一下，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将你劫走的，你又为何逃了出来？”
冷灵雨陷入了回想，“我昨天晚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破屋里，后来，冯若盈就出现了，说起来，那个冯家小姐，我有很久都没见过她了，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脸色白白的，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不记得昨天给他送东西的事情了？
“郡主是否记得，你昨天来过我房间？”
冷灵雨却像是根本不记得这事儿一样，“我……去过你房间吗？没有吧，我明明很早就睡了。”
不记得，那昨晚的那个人，真的就是发病后的冷灵雨，所以没记忆了？睡过去之后，又好了，所以她醒来就看见了冯若盈，但是不知为什么，后来又发了病，所以……现在在他面前的，应该是正常的冷灵雨？
不对？冯若盈？
若不是冷灵雨提起，向子慕都快忘了这位冯小姐了。当初在无安寺，她想要对冷灵雨下手，却被他和冷修宜半路给破坏了，冷修宜和他说，将她送回了宰相府。
之后没几日，他便听到了风声，宰相冯时倒台，被当今圣上入了狱，万幸的是，并没有祸及家人，因此，冯若盈此事之后也是不知所踪。
想来，她笃定是自己的计划败露，被宸王所察，所以想以冷灵雨为要挟，救她父亲一命。
“她找了两个黑衣人将我绑在那个屋子里，本来我已经解开了绳子，可我当时正好肚子饿了，那两个黑衣人又正好醒了，他们说去给我买早饭，我就又坐回去了。”
如此清奇的思绪，向子慕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你……你又坐回去了？”
“不是，你不知道他们要对你不利啊？”
冷灵雨点头，表情很无辜，“我当然知道啊，可那个人答应要给我买包子，让我等着，我也不能食言啊。”
向子慕除了叹气，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小郡主啊，你信守诺言，也不是在这种时候啊。
“然后呢？”
“然后，那个冯小姐就来了，说要我去求我爹救她的爹，我答应了，可是她还是不放我走，我跟她顶了两句，她就踹了我一脚……”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冷灵雨一刻不离地盯着向子慕，想看他作何反应。
向子慕却挖出了这话里的漏洞，小郡主既然能解开绳子，那冯若盈对她动手的时候，她应该是能躲的，那她为何没有躲，生生抗下了这一脚？
这一点实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