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礼见着唐二霍,混沌的瞳孔倏的亮了起来,双手张开想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唐二霍笑容未变,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殷勤地给巫礼搬开一张椅子。
巫礼仿若未觉,哈哈一笑,就落了座。
他那鼻子灵得很,老远就闻见了红尘醉的香味,一路循着那股醇厚的酒香而来,果然就找见了这藕香榭——他这循香识地的功夫可是炉火纯青。
巫礼面色通红,酒气满身,显然酒还没醒,可手上的动作却干脆利落,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壶把,拨开盖子,就喝了起来。
唐二霍也不阻止,眼见这一壶酒,不过片刻,就见了底,他神色不变,将那空壶给撩到了地上,含笑看着巫礼。
巫礼这壶酒喝得尽兴,非常自然地揽上了唐二霍的肩膀,拍了好几下,“还是你这小子讲义气!”
他有些醉了,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的,唐二霍吃了痛,也没有对他摆脸色——毕竟此次是有求于他,把他哄高兴了才是正事。
“巫老,喝够了?”
巫礼拿另一壶放在鼻尖嗅了嗅,似是非常满意,一边拨酒壶盖子,一边说:“别叫我巫老,我跟你差不多年纪,叫我哥!”
唐二霍说:“那我还是直接叫你巫礼吧。”
一口酒下肚,巫礼咂咂嘴,说:“算了,你就叫我巫老吧,反正我不吃亏,叫我名字,总觉得你在骂我。”
“行,”唐二霍不再和他兜圈子,“巫老,您是梦神,我正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巫礼睨了他一眼,“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唐二霍凑近他身前,“我想看看一个凡人的梦境。”
巫礼看向他,“谁?”
唐二霍说:“向子慕。”
“不行,不行,”巫礼收回了目光,继续喝酒,“你知道他是谁,还敢窥探他的梦境。”
唐二霍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他求着我要找梦中的白衣姑娘,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找你的,”
巫礼没看他,“上次不是教你怎么说了吗,你怎么又来烦我?”
说起这件事唐二霍就来气,巫礼上次就让他传话给向子慕,说你要找的那白衣姑娘在昭关的北冥山庄,他说得模糊,向子慕没当回事儿,硬攥着他往细处查。
“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若是向子慕在此,定会觉得这句话非常耳熟。
巫礼对唐二霍这“最好的兄弟”的名头不感兴趣,“你可千万别,逮着谁就说谁是你最好的兄弟,我可不稀罕,你刚才还叫我巫老来着。”
唐二霍没别的优势,就是脸皮厚。
他上次给向子慕送去的那十一块玉佩,倒不是他真的将向子慕给的钱中饱私囊了,而是他真觉得那玉佩挺不错的,花样好看,玉质莹润,虽说是假的,但却是一些真货也比不上的好货色。
当然,他也有私心,那薇心苑是他唐家的产业,照顾照顾自家生意也是应该的嘛。
况且,那“假一赔十,童叟无欺”的承诺也不是说说而已,他可是真的做到了,像他这样的良心商家,可是世上少有的人物。
他知道,向子慕定是觉得被他诓骗了,所以这都快十天了,他一直东躲西藏的,想着给他找到点白衣姑娘的线索,就能将功折罪了。
唐二霍登时声泪俱下,那眼泪说来就来,将巫礼吓了一跳。
他猛地清醒,从椅子上向后一跳,他又喝了酒,脸上潮红一片,加上那黑乎乎的络腮胡,委实有点搞笑,“唐二,你说话就说话,别哭啊!”
巫礼庆幸——还好唐二霍包了一个房间,不然这声音传出去,让他颜面何存?
唐二霍抽抽搭搭的,活像个矫情的姑娘家,“巫老,巫爹,我叫你巫娘都行,你这次要是不帮我,待长右历劫完成,我回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巫礼心有不忍,“得得得,有话好说,你先起来!”
唐二霍立马止住了声,干嚎半天也流了几滴泪,他拿袖子胡乱一擦,赔笑道:“巫老,只要您帮我这个忙,我答应您什么条件都可以。”
巫礼切了两声,“谁稀罕!”
他见唐二霍哭声顿止,知道自己又进了这小子的圈套,不过他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过……
就怕他说出来了,这唐二还是难逃一死啊。
唐二霍给他倒了一杯酒,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你也不用太期待,”巫礼说,“这白衣姑娘吧……”
唐二霍眼神熠熠。
“根本就没这么个人。”
唐二霍愣在当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怎……怎么会没这个人呢?天界司命历情劫,难道没给她造一个情敌?”
巫礼一声轻笑,“本来呢,应该是要有的,可是……暂代司命之责的文昌记性不好,就给忘了,我梦都给他造好了,结果连张脸都没给我,我也没办法。”
巫礼无辜地摊了摊手。
唐二霍霎时泄了气,“那……我上哪儿去给他找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啊?”
“没关系,”巫礼似还有后招,“等情劫快要结束,我就给她画上司命的脸,让他觉得这是段命中注定的姻缘。”
唐二霍扯了笑,朝着巫礼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巫礼毫不谦虚,“过奖过奖。”
妈的!
你是把后路都想好了,可我要怎么交代啊!
妖帝派他来看着向子慕,事事都要听从向子慕的安排,他费尽心思与向子慕制造了几场偶遇,好不容易与他成了喝酒吃肉的狐朋狗友,现在……
功亏一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