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花状似无意地摸了下被她搁在一边的剑,文昌果然顺着她的动作看了过去,闲花意料中的惊讶并没有到来,只见他合了折扇,唇畔的笑意更深了,“我自幼读书,却颇羡仗剑江湖之人,姑娘若是能嫁与我为妻,再没人能拘得住你,不知……闲花姑娘可愿意?”
他说得直白,炽热的目光戳得闲花想把自己藏起来,谁说读书人都骄矜自傲的,这个文昌公子显然不是这一路的啊。
闲花勉力镇定,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三从四德,我是一概不守的,这样,文昌公子也不介意吗?”
若不是她绞在一起的手指泄露了她的心思,连文昌都要被哄骗过去,真以为闲花是个不懂规矩的野蛮女子了。
他摇摇头,“不介意,我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闲花姑娘是个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肯嫁给我,是我的福气。”
文昌话里话外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迫得珠萝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没想到,文昌竟会是一个如此直白的人。
这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
正常的对话不应该是互相问好,了解家世便结束了吗?
怎么一上来就求着她嫁给他?
这也太快了吧!
冷修远坐不住了,将手中的茶盏一摔,大步走到了闲花身边。
文昌把目光移向他,又看向闲花,用眼神在问,“这位是谁?”
闲花讪笑,“没什么,我……我……”
冷修远出现得太快,闲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介绍他,总不能直接说他是宸王府大公子吧,这要传出去,他们俩人的关系就彻底说不清了。
思忖半刻,闲花说:“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她这话说得倒是也没错,她十三岁的时候进了王府,到如今已经五年了,说是一起长大的,倒也不算扯谎。
文昌似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那就是……竹马喽?”
冷修远见闲花不反对,他也就没有否认,“是,听说她来相亲,我也来帮着她瞧瞧。”
文昌见他一只眼睛有些青紫,似是旧伤未愈,冷修远不提,他也没有特意去揭人的伤疤,只是又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笑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冷修远说:“我姓冷。”
“哦~原来是冷公子。”文昌看着他,“你来得正巧,今日我与闲花姑娘初见,我已经认定了她,既然冷公子正巧在此,便为我作个见证吧。”
冷修远腹诽,谁要为你作个见证!
他面不改色,对文昌说道:“文公子有所不知,闲花早就心有所属了,她今日来,就是为了圆她娘的一个心愿,文公子还是……”
冷修远话没说完,但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闲花已经名花有主了,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文昌不笨,又怎么会不明白这话中之意,“既然如此,便是我和闲花姑娘,有缘无分了。”
他极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也没多留,便飘然而去了。
文昌与来时一般,轻轻地走了,没有带走一瓣暮色。
闲花恍如身在梦中,双颊绯红一片,冷修远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冷修远为什么要帮她呢?明明她都已经这么折磨他了,怎么想他也不该伸出援手啊?
闲花百思不得其解。
她狐疑地看着冷修远,想从他的面色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冷修远淡定地转过身,问她:“你有话,和我说?”
闲花提了自己的剑,犹豫良久,还是问道:“大公子,为什么帮我?”
冷修远故作神秘,“你说为什么?”
闲花紧跟着问:“为什么?”
冷修远见她不上钩,顿时兴致缺缺,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刚才点的菜已经上齐了,闲花站在原地没动。
她作揖行礼,“公子慢用,我就先回府了。”
“闲花,”冷修远叫住她,缓缓笑了出来,“不,我的青梅小丫头,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呗。”
那边,文昌刚下楼,朝着冷修远二人所在的地方笑了一下,手掌一翻,那把折扇就没了踪影,他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一个黄衫女子,嘴角的笑容真实了些,“珠萝,这次,我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你准备怎么谢我?”
那黄衫女子正是珠萝。
她抬手扔了个布袋子过去,“他俩还没成呢,你猴急个什么劲?”
文昌随手抓住,打开一瞧——里面端端正正地摆着四颗珠子,泛着莹润的光。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沧海珠,这东西是个稀罕物儿,他找遍了三界也没个踪影,直到有一次听人说起,珠萝的月老宫藏了不少,他才又起了心思。
这次他答应帮珠萝的忙,就是为了这四颗沧海珠。
其实,稀不稀罕倒在其次,文昌看重的是它的价值连城。
那这四颗珠子都卖了,便能将他的文昌殿好好修缮一番,他这个简单的愿望总算是要实现了。
“有你这么尽职尽责的月老,还怕他们不成?”
珠萝毫不吝啬地送给他一个白眼,“你也是,作为一个神仙,还这么爱财,与你这芝兰玉树的气质,可是不符得很。”
文昌浑然不在意珠萝的看法,将那布袋子封好,塞进了怀中,“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和你的这生意,你情我愿,光明正大,我有什么好羞愧的?”
珠萝冷哼一声,“那你也是个伪君子!”
翌日,珠萝去了向府回来时已近黄昏,酒肆客栈都开始热闹起来,门前的灯笼都点上了火,已经有了夜晚灯火通明的味道。
前两日刚刚立春,暮色间冒出的星子还有些寒战,珠萝的脚步加快了些,这几日的天气怪得很,夕阳一入地平线,便有股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得人面颊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