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元遥要见冷灵雨,必然躲不过他的眼睛。
东流行李搬了两箱子的行李,累得满头大汗,之前有唐二霍在一旁帮衬,他事事都考虑得周到,没要元遥操一份心,从蘅芜苑搬出来的时候,元遥的行李浩浩荡荡地搬了几箱子,唐二霍都让人给送到了向府隔壁。
向子慕看元遥不顺眼,自然不会给他人手,于是这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东流身上。
他本来想用妖术,却被元遥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在人间,就要有个人的样子。”
东流攒了满腹的抱怨——您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怎么不自己来呢?
他还未来得及休息,元遥又给他派了个任务。
外面艳阳高照,春色渐渐占了冬日的地盘,开始在这幽州城里发起威来。
元遥住在向子慕给他买的宅子里,倒是悠闲自在,怡然自得,在东流小朋友的殷勤照顾之下,元遥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好了,他甚至还在宅子里辟了个菜园子。
离生曾说过,如果今生仙途半路遇阻,下一世,便结庐松竹之间,徙倚青林之下,看芳草盈阶,茶烟几缕。
他记下了。
如今侥幸搬到了离生的近处,自要为她了了心愿。
这个宅子,以后就送了她,给她留个念想。
东流出去了快一天一夜了,现在也不见人。
“主子,主子,我回来了。”
元遥卷起了袖子,拿着一袋肥料,洒入翻动后松软的泥土中。
他也没种过地,不知道章程,播种、浇水、施肥,都是凭着一点对人间农事的浅薄印象。
东流知道,主子是最讨厌这些的,妖帝衡天就在自己的住处辟了一处竹林,细致照拂,十几年了,倒也是苍青黛绿,四时皆备。
可元遥每次去后,回来总是和他抱怨,那竹林里养了不少的飞虫走兽,狂跳乱叫,惹得他的耳膜不得安生,偏偏妖帝还乐在其中,每每拜见,都要缠着元遥陪他在林中对弈。
元遥身为臣子,哪里有拒绝的份。
却没想到,来了这人间,元遥也转了性子,开始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先是跑去蘅芜苑当什么花魁,再是整天抱着一串快要融化的糖葫芦傻笑,如今,连他平日里最不齿的挖田种菜,他也做得游刃有余。
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菜农的耕耘劲儿。
东流看着这一幕,犹自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回来的用意。
“我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说起元遥昨日交给他的任务,东流的脸就皱成了苦瓜。
元遥在蘅芜苑呆了大半个月,月钱虽是打了折扣,韩大娘倒也是个守信用的主儿,给了她三百两,东流只得了十两银子,却还如获至宝似的藏入了袖中。
元遥看不得自己的随从有私房钱。
恰好,他有个想法,需要用钱才能完成。
东流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元遥这任务,倒也不难,就是叫东流去把向府隔壁的宅子给买下来。
向子慕防着他,难道他就没有对策了?
天真!
东流站在元遥一侧,不过他并没有走近,他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话,怕是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主子,”他断断续续地说,“那宅子……没买到。”
“嗯?”
元遥手上动作一顿。
他拿了个帕子擦擦手,转过身来,“钱不够吗?”
“那倒不是。”
东流不会那么傻,以为揣着兜里的二十两银子就能买座宅子,他先去找了唐二霍,向他挪了点。
他小心斟酌着言辞,“向府隔壁的两座宅子,都……被向子慕买下来了。”
“什么?”
元遥把手里的那袋肥一扔,在泥地里砸出一个小坑。
东流下意识地又退了两步。
向子慕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他笑得合不拢嘴,将那封信叠了起来,放在桌角,这才唤人来给他洗沐。
“主子,人家毕竟在这幽州也是个人物,买几座宅子算什么,我们在妖界的产业也不逊……色啊。”
说到一半,一道森冷的目光隔空射过来,东流讪讪地噤了声。
周君子的假婚礼迫在眉睫,就算向子慕再怎么不愿意,也还得带着冷灵雨来了元遥这儿。
元遥看着这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人,哑然失笑,向子慕这是怕,他会把冷灵雨给吃了吗,说是来上课,却带来了二十多个彪形大汉。
向子慕就是来立威的,他在告诉元遥,就算我有求于你,那你也得和我的未婚妻保持距离。
东流眼睛瞪了半天,元遥却没什么神色波动,他为冷灵雨沏茶倒水,摆桌放椅,堂而皇之地就把向子慕晾在一边。
茶刚放到冷灵雨面前,就被向子慕挪走了,美名其曰,“我家小郡主口味刁钻,喝不惯旁人泡的茶。”
他特意咬重了“旁人”两字。
小郡主没看出来其中的门道,自己把茶杯挪了回来,“小乞丐,我闻着,这茶挺香的,你是不是想留给自己,才不让我喝的?”
元遥被这奇特的脑回路逗得一笑。
向子慕黑了脸。
他本意是不想去招惹元遥的,这厮每次看冷灵雨的眼神就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大庭广众之下也毫不收敛,偏生冷灵雨又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知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她对元遥,不见得有多亲近,却也不见得有多疏离。
这冷灵雨,自诩坊间巷陌的各色杂书都曾阅过,平时和他说话也是伶牙俐齿的,怎么一到真正的情爱之事上,就单纯得比那白水还澄澈,浑然觉察不出人家的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