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才上门拜谢呢,向子慕就提醒李林,他还欠向子慕一个条件没有完成。
李林还以为,向子慕早就把与他的约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向子慕竟然从尘封的旧书里把这一纸约定又给翻了出来。
让他来这宅子来做客,顺便监视一个名为元遥的人。
这是什么破要求,他堂堂户部侍郎的公子岂能为这区区银子而折腰!
他思来想去,千般不愿,万般无奈之下……
还是来了。
爹也真是,不就是惹了宸王府的未来女婿吗,至于扣掉他半年的零用吗!
这两日,天忽地变了脸,气温急转直下,才脱掉的厚袄子又给穿了回来。
珠萝不见人影,孟以一直以为是她也在为那场婚礼做准备,谁知道……向子慕和冷灵雨回去的时候,又看到了一桌子的红烧肉,平时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如今一看,就是几欲作呕。
别无他由,只是因为珠萝已经连续做了七天了。
她不让其他下人进厨房,顿顿菜肴,均由她亲自动手。
菜式没有其他,除了红烧肉,孟以以吃素的借口躲开了,向子慕和冷灵雨就是苦不堪言了。
两人拎着筷子不想吃,欲悄悄逃走,却被眼明的珠萝给抓了回来,她说:“今日厨房没有别的菜,你们就将就着先吃吧。”
说是“将就”,珠萝全然没有将就的意思,就是非吃不可。
两人逃跑未成,便只能乖乖地坐了回去。
这件事,说起来,还得倒回到五天前。
珠萝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完之后,正打算去向府呢,就接到了文昌传来的消息。
文昌告诉她,在他暂代司命之职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人的姻缘将至,以往这种时候,都是离生与珠萝相互协作完成的,如今离生历劫,自然帮不了忙,他便只能来寻珠萝了。
珠萝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冷修宜!
冷修宜一心向佛门,她本以为,他的尘缘早就了断了,却没想到如今活生生地摆在了她面前。
在姻缘簿上,清清楚楚地记着他此生的良人,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从小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长得也是一副美人模样,明眸善睐,顾盼生姿,比她这种虽然有个神仙名头,但长得就像个粗使丫头的人,不知好了多少。
冷修宜娶了她,不仅不会青灯古佛地了此残生,而且还会子孙满堂,携妻终老。
这命数,怎么看,都是极为幸福美满的。
可珠萝起了私心。
她不想牵这条红线。
至于原因,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她能怎么办呢?
忤逆吗?
可她还是想当这个神仙的,只是想晚一点,真的就是晚一点点而已。
文昌一直在催促。
她却每日跑去无安寺,盯着冷修宜的一举一动。
她甚至还安慰自己,冷修宜那么一个清雅的人,守了二十年的赤心一颗,岂会轻易就交了出去?
反正珠萝是不信的。
直到那天。
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子,撑着伞,由人搀扶着,一步一台阶地上了无安寺。
她看起来确实柔若不能自理,走几步就香汗阵阵,女婢为她擦汗,她也一直浅浅笑着,温柔可人得紧。
连珠萝都看得眼睛发直。
那姑娘上了香,就去了无安寺的厢房,自然而然地遇见了冷修宜。
他一如既往地守礼持重,那姑娘却在身后一直看着他,只要他一回头说话,那姑娘就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他神色如常,将姑娘引至房间便转身离去。
珠萝扒在一棵树后,心头五味杂陈。
他本来就该有自己的一段姻缘,你来插一脚做什么,这样水到渠成,难道不好吗?
她无数次地告诫自己,不可动了凡心,可是那双腿仿佛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动。
“你来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珠萝转头就撞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那人身上独有的香火味儿传来,她不禁怔了神。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冷修宜在等她答话。
“我……我正好路过,来……看看三公子。”
就听得一声轻笑,冷修宜道:“你这个借口,未免太烂了点,每次都用这个,就不能换一个?”
为何你就不能直说……你是来看我的呢?
珠萝下意识地反驳,“没有没有,我真的就是路过……我……”
“珠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只是什么碰巧遇见,大公子让我来看看你什么的,你就不用说了,你和我每次见面,除了这些,就不能有别的话了吗?”
“啊……我?”
“如果你只想和我说这些的话,我倒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终于抬头,看向那个沐浴在佛音中的人,他今日素衫麻鞋,仍旧是眉眼疏淡的样子。
“我是要遁入空门的,早已没了凡尘情爱,你转告我大哥,让他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他是不是想撮合我和你啊,所以才一直让你来给我送红烧肉。”
冷修宜努力装作揶揄的样子,珠萝一直在晃神,竟也没发现他神色中的不自然。
“你说,我和你怎么可能呢,我就算是要娶妻,也该是个心灵手巧,贤良淑德的姑娘。”
——我就算是要娶妻,也该是个心灵手巧,贤良淑德的姑娘。
珠萝一路回来,脑子都是懵的,只余冷修宜的这句话,在她空荡荡的心里,回响不断。
她曾见过,冷修宜对路边的乞丐施以援手,扶年老的婆婆过街,教无家可归的孩子读书,她一直以为,冷修宜就该是个慈眉善目,菩萨心肠的出尘之人。
却没想到,冷修宜平生第一次的出口伤人,竟然给了她。
他不会不知道,不管他的猜测是真是假,这句话对于珠萝来说,都是一句莫大的伤害。
可他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
冷修宜啊冷修宜……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