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至话尾,沈喻的气势就弱了下去,甚至还含羞带怯地看了沉鱼一眼,活像个哀怨地小媳妇。
冷灵雨撇头看着向子慕。
向子慕有眼色地举起右手,信誓旦旦道:“郡主放心,你夫君我守身如玉。”
见向子慕如此怂包,沈喻不禁笑出了声。
两方正在对峙,冷不丁地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听说,这里今日很热闹啊,沉鱼,沉鱼人到哪里去了?“
沉鱼一听这声音,便知又是那个梦神,喝得酩酊大醉地寻欢来了。
向子慕被冷灵雨拽在身后,小郡主一看见络腮胡子来了,整个人都放晴了,她说:“你来啦,我要带小乞丐走,可他们不让。”
“姑娘请随意,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巫礼刚喝完了一壶酒,神志还不太清醒,待到沈喻带着冷灵雨两人走后,眸里的混沌霎时一扫而空。
他寻了个位置坐下,抚着自己视如珍宝的胡子,“沉鱼,这就是你不懂事了,我都让沈喻来传话了,也算是待你不薄,你何必下我的面子。”
“梦神,这姑娘和那个男子皆是人类,如今无缘无故地来了冥界,肯定是图谋不轨,您怎么能放任他们在冥界自由行走呢,要是被冥王知道……”
沉鱼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算你是梦神,权势滔天,在这冥界里,还是冥王说了算。
巫礼打了个嗝,靠得近的沉鱼被酒气熏了一脸。
“沉鱼,你可不要欺负我是个酒鬼,就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想取了他的魂魄,然后提升自己的修为,怎么着,还想着去凡间找落颜吗?”
落颜与沉鱼姐妹情深,自从十七年前,落颜坠入情网,为了给那个人美满的一生,心甘情愿地入了轮回。
冥界是个寂寞的地方,可沉鱼从没想过,落颜会因为不甘寂寞,而入轮回。
落颜在这冥界已经很久了,久到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成为冥界的一座石像了,每天就站在悬崖边,像是陷入了一场古远的梦,在追忆着梦里的一切。
那场梦,也许很长。
几百年过去了,她的身形几乎没有动过。
见沉鱼不说话,巫礼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这一世结束,她就能无牵无挂地回来了,你何必去掺和一脚。”
“不是的,”沉鱼说,“那个人,天生就是不得善终的命,她此去人间,就是违法冥界法条,这一世结束,她就要魂飞魄散了!”
“这是她和冥王求来的恩典,你就随她去吧,而且……”巫礼话锋一转,“你自己的事,似乎还没有解决。”
沉鱼言辞闪烁,“我……我有什么事。”
巫礼只是看着她笑。
那边厢。
向子慕两人随着沈喻一直往前走,从方才的对话,他已经能够听出来了,这个地方……是冥界!
他们过了一个转角,眼前豁然一亮。
空阔的一片白茫茫,颤颤地刷着他们的眼睛,在皓皓照人的绝壁之下,立着一个简单而精致的小屋。
那小屋虽小,却五脏俱全。
向子慕猛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眼睫快要结冰了,可身体并没有感到瑟瑟的冷意。
沈喻为他解释,“这片雪地,只是个幻象,请冷姑娘和向公子暂时住在这里,等到七日后,冥界入口再开,你们便可回到人间。”
向子慕看着小屋门上挂着的匾额,抽了抽嘴角。
“好好读书”?这屋子名叫“好好读书”?
冥界也有这么爱读书的书生吗?
冷灵雨却对这个匾额非常满意,“这起名字的人,一看就很有智慧。”
沈喻也是没想到,被冥界众人吐槽了几百年的匾额,竟然会迎来第一个欣赏它的人,着实不易,传言,这匾额上的字,还是天界的司命星君亲自题的,果然,英雄不问出处,像他这么庸俗的人,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匾额的深刻含义。
“郡主,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之前的事吗?”
沈喻走后,向子慕便想起了婚宴上的事。
冷灵雨发病这个事儿,实在是让他捉摸不透,他得确定一下,现在的冷灵雨到底正不正常。
冷灵雨偏着脑袋回忆,“你和我约定好,由你假扮新娘,来引出幕后之人,然后,我就去参加了婚宴,按照你说的,蒙了面纱,再然后……我就想不起来了。”
又是这样?
向子慕试探性地问,“郡主,你有听过,离生这个名字吗?”
冷灵雨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听过,但我不知道她是谁。”
看冷灵雨神情,不似作假。
向子慕感觉到,在他们中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谜团,每个人都置身其中,有他,有冷灵雨,有孟以,有珠萝,还有……元遥。
“小乞丐,你知道吗,在我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在梦里,你受了很重的伤,浑身都是血,我在一堆枯枝败叶中找到了你,将你带回了我的住处,日夜悉心照料,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蒙了面纱,你醒来后,一开始对我冷眼相待,相处日久,你才放下了对我的戒心。”
向子慕不以为意,他打了一盆水,为小郡主擦手。
冷灵雨不知去过什么地方,手指甲里都是黑色的木屑,看得出来,她抠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
在婚事的前几日,唐二霍还来找过他,问他,还想不想找白衣姑娘的下落。
他愣住了。
若不是经唐二霍提醒,他甚至都要忘了这一茬。
这短短的两个月,虽是仍旧锦衣孤枕,却因为有了那一个人的存在,夜月也不再漫长。
向子慕将帕子扔进水盆里,笑道:“也许,这就是命运在暗示,你我前世有缘呢?然后呢,后来我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