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翎顺着韶凝的手望去,前方不远处有些微光,他的好奇心顿时被牵引了起来,道:“韶凝,跟我去看看那边是什么。”
光亮随着鄂翎脚步的临近慢慢放大,当光亮近在眼前时,鄂翎竟惊诧地无法言语。
光亮来自于点点萤火,而摆弄萤火的是一位少女。只见她正丢掉自己的秀扇,两掌合拢,可惜萤火狡黠,她掌中无物。鄂翎也学着她的样子,合掌捕萤,再一打开手掌,两枚萤火竟藏于其中,少女兴奋跑了过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鄂翎惊呆了,眼前的女子发髻蓬松,垂落腰间,未施粉黛,却有一种天然的香气扑鼻而来,萤光在她惊喜的眼中一闪一闪,晶莹神秘,嘴角愉快的情绪感染着鄂翎孤寂的心灵。
“好漂亮!”女子盯着鄂翎手掌中浮动的萤火不禁感叹。
“您是籍才人吧。”韶凝提醒道,“这位是太子殿下。按照宫中礼节,才人见到太子殿下理应行礼。”
籍才人愣住了,她万没料到晚宴中那个令他灵魂燃烧的少年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缓缓地,籍才人才回过神来,忙唤身旁的宫女,行礼道:“缘芣给太子殿下请安。”
小宫女也跪下道:“奴婢汀桃给太子殿下请安。”
“缘芣,原来你叫做缘芣啊!快快请起。”鄂翎连忙扶起缘芣。
缘芣微微后退,自行起身。
鄂翎也觉得自己的举止有失体统,连忙转移话题:“如此深夜,不知籍才人何故在此玩弄萤火呢”
缘芣浅笑答道:“缘芣今日刚刚入宫,有些想家,幸得四皇子的关照,赠与缘芣几只家乡萤火,以了思家之念。”
“原来是四弟啊,四弟真是有心之人。”鄂翎虽然口中夸赞鄂祯,心中却有些醋意,想到自己还在为怎么与佳人再会而苦恼之际,他便早已以礼物相赠,又恨自己为何如此痴傻,没有想此方法,又叹难得鄂祯有如此心机,想必他早就打探到这籍才人来头不小,这般行为,不仅可以讨好前途无量的籍才人,也会使自己在父皇面前有个好印象。
“缘芣听闻太子殿下许久了,今日见面,当真是……”缘芣本来打算想个话头来讨好鄂翎,但是一时之间,脑子里那些经论却不知何去向,竟无语接下。
“籍才人竟然听过我?听过我什么?”鄂翎赶紧问道。
“那人赞叹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形貌伟岸,如今看来,他说得没有半点虚言。”
“什么宅心仁厚,只是优柔寡断吧!”鄂翎冷笑了一声。
“不不,对缘芣讲话的人是个诚实可靠的好人!”缘芣的言论惹得鄂翎一下子脸红起来。
沉默,但是在两人的心中仿佛已经交流了千言万语。
“缘芣可曾见过太子殿下?”缘芣突然问起。
鄂翎被缘芣主动提问惊喜万分,连忙答道:“不不不,肯定没有……啊,也不对,今晚刚刚见过的……”
缘芣若有所思:“不对,不是今晚。”
“不是今晚?”
“说不定在梦里呢!”宫女汀桃插嘴道。
“大胆!竟说出如此有悖人伦之语!”此话激怒了韶凝。
吓得汀桃赶紧下跪,连连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失言!”
“韶凝,你太严重了!”鄂翎还沉浸在汀桃“梦中人”的言论中,被韶凝这么一叱喝也失去了些许欢欣,赶忙把韶凝支开,道,“韶凝,我感觉有些寒意了,你回东宫给我取件外衣来。”
韶凝表情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听从主子的吩咐。
“小姐是不是也冷了?那汀桃也去给给小姐拿件衣服来吧!”说完,汀桃就欢快地离开了。
此处寂静无声,鄂翎先开口问道:“倒不知籍才人说遇见过我,我倒真的见过才人。”
“那太子殿下是在何时何地见过缘芣呢?”
“每日每日。”鄂翎想起缘妃的画像,眼前的人儿真真和母亲一模一样。
“那太子殿下岂不是也在做梦吗,缘芣今日才刚刚入宫……”说到此,缘芣突然不语,她的表情一下子失落起来。
“如今才真是如梦如幻。”鄂翎轻声应答着。
缘芣被鄂翎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她的脸开始发烫,思路也有些混乱,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她自小在家中,受家人呵护备至,从身体到心灵都未曾受过一点痛楚与不满,可是就在刚才,眼前这个男人,仅仅才刚刚认识的男人,短短的一句话居然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缘芣沉默了一会,不知如何回答,她想敷衍,但是却不愿去辜负她心中那新鲜的情愫,她想沉默,可是滚烫的温度已经从她的脸颊烧到了她的胸口,让她喘息不及。
“太子殿下恕罪,缘芣想,可能汀桃说得对,你我也许真的在梦中相会过。”缘芣终于低头轻语。
鄂翎听到此,心跳声如同擂鼓,震刺着耳膜。自己世界中完美的女子竟然说和自己曾经相逢在梦中,任世间哪个男子都会动容吧!
“那就当此时也在梦中可好,缘芣?”鄂翎不知哪来的勇气,说出了此话。
缘芣开始有些迷惑,她慢慢抬起头,相对的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正痴痴地看着自己,那似曾相识的面庞,那炙热的目光,那无法抗拒的神色,使缘芣一下如堕入深渊,她的深渊是无底洞,伸手不见五指,但却有着些微的光亮,她明知不能再往里面堕落,可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去感受那坠落的快感。
鄂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时辰不早了,籍才人还是快快回去歇息吧!”
缘芣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为刚才的 “情不自禁”后悔不已。
“那缘芣先告退了,太子殿下也早些歇息吧!”缘芣点点头,朝园子深处走去。
鄂翎望着她又一次远去的背影,只听得她唤了声“…大哥,…怎么在…”便完全无了踪迹。
鄂翎怅然地返回东宫,更无睡意。
她的一频一笑,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他不用回想那幅画,那幅画的一切早就印在他的心坎上,他不用刻意琢磨,她的一切一切都已经谙熟于心,仿佛他能读懂她的一切,包括她对自己的情谊。
他相信,她对他也是有着同样奇异感知的,她也惊诧和自己的相遇,她也正体会着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触。
可是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他们在同一个世上,注定要走向不同终点。他无望地低垂着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今夜的美景。
次日,鄂翎的心绪仍旧未平复,怎能如此快得平复呢?这就如同尝试过一次温暖的冬季,那种渴望的情感就是毒药,让人永远都戒不掉!
“太子殿下,刚刚四皇子命人送来了礼物,说是给各个宫房都送去了,这份最大的是给太子殿下的。”韶凝的声音打断了鄂翎的思念。
鄂翎漫不经心地打开礼物,只见里面数枚小小的昆虫正在笼中飞翔。
“这不就是红河的萤火虫吗!和昨日籍才人所玩的是一种吧!”韶凝不说鄂翎自然察觉到了。他料想心思缜密的鄂祯怕瓜田李下,单单只送给缘芣礼物,还是易遭人话柄,还不如各宫每人一份,倒也落得好口舌。
他一方面深知皇子和妃子间的种种障碍,一方面又有着理智所无法控制的情感。
“韶凝,晚上陪我再去一次菉园吧!”
同一时辰,同样的场景,不知是否还有同样的佳人。鄂翎惴惴不安地在老地方原地打转,他幻想着再次见到心上人的美好,又嘲笑那一次相遇只是偶然而已,谁还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寒风凌冽的园子中来呢!
鄂翎的希望之火在慢慢熄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甜美又有些急切的声音:“汀桃,快些!”
鄂翎兴奋地叫了起来:“籍…籍才人吗?”
对方显然也惊愕一下,但顿时又明白了,回道:“是的!太子殿下,是您吗?”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紧张,缘芣的声音微微发颤。
“太好了,太好了…”鄂翎喃喃,快步去迎缘芣。
“给太子殿下行礼…”
“快快免礼。”鄂翎道,“不知这么晚了籍才人怎会在此?”
缘芣被这一问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庆幸天色已黑,鄂翎看不到自己现在羞红的脸颊,悄声回答道:“我是闲来无事,才来此地……”
鄂翎一听,喜出望外,但是故意打了一个喷嚏。韶凝会意,道:“太子殿下,奴婢这就回去给您取外衣。”
缘芣也对汀桃低言几句,汀桃也退下了。
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鄂翎感觉就像在梦中一样!刚刚还被黑云遮住的月亮,突然皎洁起来,月光下鄂翎凝视着缘芣红润的脸颊,娇羞得微微抿着的双唇,含情脉脉,他的身体早已忘却寒冷,心已经紧紧将缘芣抱住了。
“不知为何,缘芣无法向太子殿下撒谎。”缘芣首先打破了沉默,“其实缘芣此时来此,并不是闲来无事,而是……”
“而是?”
“而是特意等待太子殿下!”
鄂翎的呼吸加重。
“缘芣听四皇子说,他送给每个宫房一份萤火,缘芣料想太子殿下是也得到了,就猜今晚太子殿下是否还会如昨日缘芣一样,来此赏玩……”
“缘芣,我的确是收到了萤火,也带来至此,但是却不是来赏玩的……”鄂翎深情地回应道,“我是特地等候缘芣,想要把这小物件转送给你的。”说完,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笼子。
黑暗中,数十枚萤火都在笼中飞翔,微弱的光亮照在两位璧人的面上,那么平静,那么安详,他们就那么默默地捧着这小笼,一言不发。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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