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爷和青帮另一个帮头木爷有些过节,好像是形式作风不一样,木爷也看苏爷不顺眼,但是终究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我可不管什么民不民心的,只要是谁对苏爷有威胁,我就会像一只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
这时苏爷总是按着我的头,笑着说:“多用用脑子,别干这么没谱的事。”
我猜苏爷在等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我一直记着苏爷的话,所以还没有完全放开口咬人。可是,对于木爷的那个宝贝儿子,我才不会顾及,因为他欺负了阿笑。
那次是小老大想调戏阿笑,把她堵在墙角,我悄悄爬上墙头,手上拿了个大麻袋。
我紧贴着墙,朝小老大他们喊:“小老大,用麻袋把苏爷家的少君罩上你们再动手。这样省得她挠你。”
我知道那时候小老大才十岁,动起手来顶多亲亲阿笑的脸。但是我绝不允许。我把麻袋扔下去,尽量不让他们看到我的脸。小老大他们果然拿上了麻袋,还没等给阿笑带上,一大群蜜蜂就飞过来了。我往头上戴上一块布,又跳下来,把另一块布盖在阿笑的头上,然后拉着她往蜜蜂堆里钻,后来又从蜜蜂堆里穿过去了。
逃出来后,阿笑把布拿下来,埋怨我为什么这布这么臭。
我笑着跟她说:“咱俩头上这布是附近的一个乞丐的东西。以前跟苏爷在码头监货,有时候运来蜜,船不稳当,老是流出来一些,等到傍晚蜜蜂会越来越多,把码头上的人全叮了个遍,就是不叮要饭的。我也是猜的,就冲他要了一件衣服。这胡同的房子都挺老的,我猜哪家屋檐下有马蜂窝,还真让我找着了。蜂蜜是三大姑让我带给老头子的。我往麻袋上涂了蜜,又在胡同口放了马蜂窝,那帮小害虫肯定会围着小老大他们啃的。话说,小老大没对你怎么样吧。”
阿笑闻闻身上的味儿,摇摇头,说:“真臭!”
那一天,我感觉阿笑的眼睛不像葡萄,像蜜糖。
我估计小老大肯定会跟木爷告状,但木爷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更不敢把阿笑怎么样。他自己知道是他儿子先惹事的。威望才是在青帮混饭吃的资本。这理儿在苏爷那儿,他想闹也闹不起来。
我说苏爷喜欢我,可能也是因为我救了阿笑,而且我是唯一一个敢跟木爷找麻烦的人。
后来我跟阿笑越来越好,苏爷见我们在一起时,只是冲我俩笑笑, 说:“箱生,跟我去码头。”
我才急冲冲的离开阿笑去追苏爷。
苏爷依然总是把我带在身边,让我跟着他去码头监货。去得多了,我才知道,至今还没有人能混进青帮的船利里或者偷东西。除了我。
我跟着苏爷跟了十年,他一次也没有放手让我自己去干什么。外人看来,我不过就是一只狗,罢了。
我爷爷说,其实人跟狗没什么分别,穷人是人家财主的狗,有权有势的人又是老天爷的狗。所以,自从跟了苏爷,我便很享受地当了一条狗。而且最重要的是,苏爷给了这条狗最令人羡慕的差事。
阿笑越长越标致,我很喜欢她。那又能怎样呢?我有自知之明。可是阿笑喜欢和我在一起从不避讳什么,还常拉我的手。我知道这样不行,但是我知道,阿笑也喜欢我。
阿笑落得像朵荷花,水灵,白净。帮内上上下下谁不想让她做老婆,但阿笑却总是跟我在一起。这就引起了别人对我的妒忌。经常是几个人合伙揍我一个。我不可能不还手,我又不可能全都是赢。就算赢了,还会鼻青脸肿。
当阿笑看到伤痕累累的我,总是心疼地哭着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跟着你!”
我笑笑,回答:“以后再说吧。”
她有点失望,但我又能怎样呢?我不过就是苏爷手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狗。如果娶了阿笑,老头子的声望就全毁了。我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我爷爷说,等到哪天你喜欢上小姑娘,比要了你的命还惨。我想,我就是这样了。
苏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依然只是看在眼里而已……
人一大了,就容易忘事。我爷爷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木爷的小老大又一次对阿笑起了色心。
这一次,他居然上前把阿笑抱住,还亲了她。
阿笑使劲反抗也没用。
我实在不能看见阿笑受罪,就上前给了他一拳。接着他的小崽子们就围住了我和阿笑。阿笑靠在我肩膀上呜呜地哭,我的心都快碎了。
可是我不能慌,我一慌,阿笑就完了。
我轻轻的用脚搓着地上的土,看着小老大一点一点靠近,他知道我没刀,所以更加露出恶心的笑冲着阿笑。他越走越近,大概还有两只脚的距离吧,我一抬腿,把土踢向了小老大的眼睛。
他本能地眯上眼睛,嘴里骂着:“狗娘养的,小崽子们快上,把他的皮给我扒了。”
我哪容他废话,一下脱掉衣服罩在他头上,又顺手从阿笑的头上撸下一个发卡,抵在他脖子上。
我让阿笑紧贴着我,然后冲小老大说:“你是想被勒死还是扎死?”
小老大想反抗,但他到底力气没有我大,我说过我从小就很有劲。所以我爷爷常说:我这股劲挺有用。
小老大见反抗不过我,就冲他的小崽子们嚷;“放了他们。”
我和阿笑相视一笑。后来我安全地把她送回了家。
事,我是告诉了苏爷。苏爷也极为心疼阿笑。
可他口里却说着:“木爷不好惹。”
我沉不住气,直说要给他颜色看看。
苏爷还是劝我:“再等等,多用用脑子。”
我又一次被阻止了。
又过了几个月,小老大偶尔来找我们麻烦,但终不敢再生大的事情。
有一天,苏爷忽然让我自己到码头去监货,他还极其正式地表示从现在开始,放手让我干。我自然兴奋不已。
我来到码头,运货的弟兄们都已经对我熟识,再加上苏爷器重我的事人尽皆知,自然对我毕恭毕敬。这次的货异常的多,刚验到一半,就开始下雨,雨下得很大,本来想快点赶回去陪阿笑,看来今天是不行了。
到天黑,雨还没停,我就在码头的一个船上睡下了。这又让我想起刚到天津卫的情景。当年抓我上岸的人还是继续跑船,不过称呼我从“臭小子”变成了“生哥”。
我爷爷说,千万别想过去的事,就是记着现在才能活。
我不明白,但也没再想什么,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听到一个令我心痛一辈子的消息:阿笑昨天上吊自尽了。
我的脑子嗡了一下,顾不上多想,就跳出船上岸,直奔苏爷的住处。
大厅里还停着阿笑的尸体。只有她的丫头在看着她。我轻轻地撩起盖在阿笑身上的白布。她的衣服凌乱不堪,显然是匆忙之中穿上的,脖子下又明显的勒痕,脸上还有泪痕,我抚摸着阿笑冰冷的手,泪水从我眼里不住地流着。
我大声喊:“为什么会这样呢?昨天还好好的!”
丫头哭着说:“昨天,老头子请木爷父子吃饭,到了晚上,木爷的小老大忽然闯进了少君的房内,还把门给闩上了……”她哽咽着,“后来我四处找人也找不到,于是我又回去撞门,还不行,后来我就到外面找人帮忙,回来后就看见少君吊死在大厅里,身上只披了这件衣服。”说完又指了指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阿笑。
“木爷!”我气愤地站起来,摸摸身上的匕首,直冲木爷的住处。
木爷的住处和苏爷的住所一样,有很高的围墙,如果从正门进,他们肯定不会让我进去,再加上几个认识我的手下,想要接近他们更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等待。
又是等待,和十年前一样。十年前我等来了苏爷和阿笑,十年后我会等来什么呢?
天又开始下雨,昨天也是在这个时候,雨下个不停,越下越大。我踏踏脚下泥泞的土地,弯下腰,一捧一捧地把它们堆起,没有人会来的,尤其是这种天气。
我的手指头都是血,也顾不上疼,继续堆,比起阿笑身体上的疼痛,我的一点血又算什么呢?
终于,泥巴堆得与我的膝盖差不多高,我向后退几步,纵身一跃,轻松地翻上围墙。
身上又是湿嗒嗒的,我已经没有时间回忆了。我轻松的避开了几个手下的耳目。这种天气,即使是狗也会懈怠的。
我溜进了小老大的房间。我知道那个房间肯定是他的。我从怀里取出迷香,这种天气点燃它其实挺费劲。但我耐着性子点着。就算有人发现,小老大也肯定会走出房间,到时候我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一刀。
大不了一死,杀死小老大不就是一死吗?反正阿笑已经死了,而且就是被那个该死的杂种糟蹋的。
想到这,什么也阻止不了我。
迷香终于点着了。还是没人发现。我把迷香轻轻插入窗缝上。青帮从来不缺乏这种东西。这第一大帮的名号虽叫得响亮,但与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还是脱不了干系。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抓紧点。
小老大的房间被我推开。我看见床上的人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取出匕首,嘴里念叨着:“阿笑,让我替你报仇吧!”
作话:
下一章,本故事完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