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三)
偲芳祥琼2020-04-20 08:223,352

  运弛看不到贴纸的样子,她只是注视着胡桃,她的浅笑,她的疑惑,她的愤慨,她的牢骚,全部全部,她全部都想独占,但是在这种环境中,胡桃却变成了“大家的胡桃”了。

  运弛强烈的嫉妒使她有点神经质,她厌恶和胡桃讲话的任何人,但是胡桃则还是会依旧牵着运弛的手,偶尔松开时,她会反握得更紧,她不想让胡桃从自己身边离开,她想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她甚至无法想象没有胡桃的生活会怎么继续,可能会像外婆一样,凭借着悔恨和自责过活,那自己凭借什么呢?对胡桃的想念还是现在隐藏在黑暗处的耻辱。这时的运弛又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中。

  “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个大牧场,里面有好多奶牛,而且里面有个仓库,冬暖夏凉,人又很少经过,于是就成了我的乐园了。小弛有过这种地方吗?”坐在顶楼吹着风的胡桃问运弛。

  “秘密基地?”运弛肩膀一动。

  “对对。”胡桃淡蓝色的瞳孔中透出智慧的狡黠。

  “小时候有过。但是小学五年级之后就不见了。”

  “秘密基地不见了?”胡桃吃惊地瞪着她无辜的大眼睛。

  “其实是建成了一座楼,把玩耍的地方占了。”

  “是这样啊。”

  “而且,外婆,不见了。”

  “外婆走丢了吗?”

  “外婆她……”运弛甚至想冲动说出什么,可是理智告诉她,情感也责备她,不能让这个纯洁的公主沾染上任何无垢,就几个字又从嘴边堕入了心里最深处。

  “鸽子,快看啊!”胡桃突然兴奋起来。

  前方空地上多了一只鸽子,正歪着头望着运弛和胡桃。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纤细的手抓住鸽子雪白的身体,灵巧地将这小生灵放入一个笼子里。

  “好可爱!”胡桃上前想抚摸鸽子,运弛就抓住了她的手,摇摇头。

  “你叫运弛吧。”提笼子的男生突然问。

  “是,为什么你会……”运弛有些惊讶。

  “啊,对不起,其实是我妹妹很喜欢你,所以……”

  “喜欢?”运弛脸上更是不解的神色,谁会对自己……

  “我叫沈箫,二年级。”

  “学长啊,我叫胡桃。”胡桃主动作着自我介绍。

  “可爱的人可爱的名字。”沈箫冲胡桃一笑。

  “学长在干什么?”胡桃指着装着鸽子的笼子问。

  “练习魔术。我是魔术社团的副社长。”

  “好厉害!”胡桃由衷赞叹。

  “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来参观或者入社,我可以当介绍人。”沈箫向两人发出邀请。

  “我们对于这个不太擅长啊!”运弛摸摸头。

  “没关系,可以从头学起。”

  “今天就……”运弛拉拉兴趣盎然的胡桃的手。

  “也对,那交换电话号码吧,我回去可以向妹妹炫耀的。”沈箫爽朗的笑着,“对了,我们社团最近自费出版一本简易魔术指南,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们吧。”

  他把书翻到了其中的一页,说:“这一章,‘汽车魔术的小技巧’,不仅有对汽车魔术的小概括还对汽车的基本知识有一些介绍,而且,这一章是我执笔的,请笑纳。”

  “学长好厉害啊!”胡桃接过书,“真的送给我们吗,那当做还礼我们请学长吃饭吧!”

  “胡桃!”运弛表情有点僵硬。

  “不不,初次见面还是我来请客吧。”沈箫毫不拘束地接受邀请。

  吃饭中,沈箫很风趣,总能逗得胡桃咯咯地笑,但本来就习惯冷着一张脸的运弛依旧面无表情,或只是淡然一笑,弄得沈箫有些尴尬,胡桃则撞撞运弛的肩膀。

  “挺有趣,只是我听不懂笑点而已。”运弛这么解释。

  傍晚已过,繁星满天,沈箫原本想送两人回家,但突然有急事,最后又只剩下胡桃和运弛两个人。

  深沉的天空吞噬着两人存在的气息,运弛开口说话:“沈箫学长和胡桃挺谈得来的啊。”

  “学长人真的很好,而且长得很帅,像个外国人,听说在女生中也很有人气,但是要好的女生就没有了。”胡桃说出了运弛有些意外的话。

  “你怎么这么清楚沈箫?”

  “因为学长很厉害啊,而且真的很有名气,你不知道才奇怪吧。”胡桃捏捏运弛的脸。

  “可能吧。”运弛松了一口气般地“呼”地发出感叹。

  “我到公寓了,你要进去看看吗?”胡桃问。

  “今天不了,有点晚了,担心外婆。”运弛招手和胡桃道别。

  之后沈箫就成了运弛和胡桃少有的男性朋友,她对于这个“很有人气,但是女性朋友很少”的学长总是有一种警戒,可胡桃却很开心地和沈箫说着各种话题。

  “学长的妹妹怎么喜欢上小弛的呢?”一次聚会胡桃问。

  “这个嘛,”沈箫特意向运弛使了个眼色,“秘密。我只会告诉小弛一个人的。”

  “欸?”运弛脸上有些红晕。

  胡桃撅起嘴反抗:“学长偏心!”

  “我怎么会偏心,我们之间不是有个‘最大的秘密’吗?”

  “最大的秘密”!

  运弛顿时觉得有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刺激着大脑,脸上也是热的让人快脱了一层皮。胡桃与别人分享了秘密,这是她万万不能想象到的,各种奇怪的想法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她的嘴不自觉地撇着,呼吸也急促起来,看着胡桃又重新绽放的笑脸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之后不论胡桃和沈箫说了什么运弛都一个字没有听进去,她唯一能清醒的事就是胡桃一成不变的笑脸。

  运弛猛地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今天外婆不舒服,我要早点回家,胡桃,走吧。”

  没等胡桃回答运弛便拉着那瘦小又温柔的手快步离开。

  “外婆没事吧。”胡桃为了能赶上运弛不得不小跑着。

  “刚才的事……”运弛突然停下了脚步。

  “什么?”

  “我……算了……”

  运弛觉得自己失去了质问胡桃的勇气,也没有资格得到胡桃的回答,她只是作为“好朋友”的存在在胡桃周围保护她,看着她,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自己的这份感情已经畸形了,不再是小时候纯真的幻想,这份憧憬已把运弛弄得遍体鳞伤,她不能再用自己胡桃夹子锋利的嘴来毁掉胡桃平静的内心。好吧,就是这样吧,秘密也好,生活也好,罪恶也好,都让它在自己的心里腐朽溃烂,然后随着自己的肉体慢慢消融。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运弛回到家时外婆已经睡着了,看着外婆瘦小的身体蜷缩在被子中,余她不禁泪流满面。

  外婆,我终于明白了你当初的心情,或许也是现在的心情。原谅我曾经卑微龌龊地惩罚你,逃避你,外婆,你是能够带来幸运和勇气的胡桃夹子,你也是夺走自己最珍贵的人灵魂的胡桃夹子,至今为止你到底怎样活着才能如此顽强?我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忍受这份难以实现的感情呢?

  运弛望着天边的黑暗,自己的道路也是黑暗的,没有明灯,没有支撑。疲累在运弛身体里深深的驻扎,鱼肚白的出现没能唤醒运弛冰冷的内心。

  “昨天外婆没事吧。”胡桃靠在运弛的肩上,学校顶楼的空气新鲜却冰冷,运弛身子缩了缩,然后将胳膊环绕在胡桃纤细的肩膀。

  “没事了。”她淡淡地回答。

  “说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们都已经是二年级了。”

  “又是夏天。”运弛恶狠狠地说。

  “小弛。”

  “什么?”

  “要不要到我的公寓来看看?”

  运弛闭上眼睛点点头。

  胡桃的公寓如想象般整洁,甚至比她家里更有一种神圣和纯洁的气息,淡蓝的床上,胡桃和运弛头碰头自由地相互叠加着双腿,胡桃渐渐把头移到了运弛的肩头,运弛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呆,胡桃的身体如此靠近自己,可她迟钝地无法触碰到对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今晚要不要住在这?”

  “不行,外婆在家。”

  “那把外婆也接来住。”

  “怎么可能。”

  “你和学长的妹妹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

  “骗人!”

  “我从来没骗过你。”运弛把头转向了胡桃了另一边。

  “还在骗人!”

  “我说过了我从没骗过你!”

  一阵沉默,时间的声音在滴答滴答消逝,胡桃也把头转向另一边。寂静过分的空气把两个人的身体包裹得无法沟通,只是交错的身体还在继续蔓延在窄小的床上。胡桃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你在哭?”运弛把胡桃的肩扳向自己。

  “没有!”胡桃用胳膊挡住眼睛,可白皙的脸颊上分明还有液体的痕迹。

  运弛把胡桃的头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口,有些哽咽地问:“好孩子,怎样才能不哭呢?”

  “每次我哭的时候妈妈都会亲亲我,妈妈的味道好香。”胡桃仍然在颤抖。

  “你……想家了吗?”

  “我想妈妈。”胡桃的声音越来越低。

  运弛俯身,她知道这样她只会越陷越深,但是至少一次,或者一瞬,让胡桃属于自己吧!

  作话:

  哟哟哟,下一章,不开车,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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