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终于等到你了。”
如果说上次被江神尧吓到是有惊无险，那么这次被不认识的人搭肩则更有一种“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
来人把手机屏幕伸到千灯面前，屏幕上是不知道谁在什么时候拍的她和宋季燃的合照。
“这是你吧？”那人把图片放大到只剩千灯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虽然拍这张图的人明显是偷拍，角度很是清奇，而且水平很一般，抓拍的表情很奇怪，但画面里的人是千灯无疑。
千灯暗中使劲想要逃离来人的桎梏，却并不能移动分毫，只好佯装镇定转过身直面危险。
“是我，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人披散着黑色的长发，齐眉的厚重刘海隐藏住情绪，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左边侧脸眼睛下方一颗痣在白净到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下颌角上还贴着一张创可贴。她有一种阴郁的美感，似乎就该与黑夜同生，和千灯印象中的“不良少女”的形象不太一样。
除了眼前这个人，千灯大概扫了一眼，旁边大概还有四五个人，有男有女，身上的校服都不是一中的款式，看起来应该是三中或者四中的学生，千灯内心更加笃定了这件事情和章清怡逃不了关系。
随着千灯站定下来，其他人正以她们两人为中心形成一个包围圈，让千灯无处可逃。
“确实找你有点事，”面前的人应该是他们的老大，她环顾了一周凑近千灯耳边说，“这边说话有点不方便，跟我们走一趟？”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大马路上，寻衅滋事嘛，总要找一个人少僻静的角落。千灯不会老实到直接跟他们走，只好一边装作镇定地拖延时间，一边寻找脱身的时机，“可我不认识你们啊？有什么事不如就在这里说吧。”
“呵，”领头人马上识破了千灯的计划，“拖延时间？”
“这样吧，”她说，抬起一条腿踩在路边的消防栓上，天气已经转凉，她还穿着短裙，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脚上蹬着一双马丁靴，“今天我心情好，给你一个机会，3分钟，不，5分钟之内，你要是能叫人来人，我就放过你。”
“夏玄易！”旁边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不过很显然并没有什么起到什么作用。
原来她叫夏玄易？不，现在她叫什么根本不重要，就算是有5分钟的时间可以叫人，千灯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叫。况且这件事早晚要有一个了结，即便是今天逃过一劫，难不成直到毕业都要麻烦宋季燃或者江神尧“护送”自己回家吗？她做不到。
千灯摇摇头，“我不叫人，我就问一句，是章清怡叫你们来的吗？”
第一次见人有求助机会却不用的，夏玄易难得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你很有意思。”
“回答我的问题。”
“算是吧。”夏玄易痛快地承认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千灯点点头，“走吧，我跟你们走。”
“我觉得，你跟章清怡说得似乎很不一样。”
“是吗？”千灯低着头被包围着走进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
“你不好奇她说了什么吗？”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千灯说，“而且她能说出什么话，我都能猜得到。”
夏玄易被千灯的回答戳中了笑点，忍不住抚掌大笑，“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我还挺想跟你交个朋友的。”
“交朋友的话就会放我走了吗？”
“你很奇怪诶，”夏玄易说，“刚才有机会你不要，自愿被带走，现在又想让我放你走？”
“那不一样，”千灯摇头，“刚才你让我叫人，我没有人可以叫，现在不用叫人，交个朋友就能走人，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没有人可以叫？”夏玄易疑惑道，“那个叫什么……哦对，叫宋季燃的，不是每天送你回家，他来不了吗？还有今天送你到公交车站的那个男生，看起来就很不好惹，我都不想靠近他周围5米以内，他来的话，我肯定掉头就走。”
“你知道的还挺多。”千灯笑了。
“那是你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少天，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不容易？怎么不容易，想见我可容易了，来高三2班报我的名号就能见到了，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千灯单手划个半圆，示意周围的几个一直在旁观的人。
旁边的人显然已经按捺不住了，一直在活动身体，只是碍于夏玄易不敢轻举妄动。
“今天过后，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今天过后”的意思就是还是要挨打喽？那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千灯解下书包，“今天过后，我和不和你交朋友还说不准呢。”
“别啊，”夏玄易配合演出道，“我保证我自己不动手，附赠送诊所的服务呢？”
蹲了好几天的人终于出现了，而且还乖乖地进了巷子里，夏玄易居然说她要跟她做朋友？还不动手？旁边一个男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往地上啐了一口，没等千灯作出回答，一巴掌推开夏玄易就给了千灯一拳。
“罗里吧嗦的，烦死了。”
琴棋书画，千灯可以说的上是样样精通，但是刀枪棍棒、拳脚功夫之类的则是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一拳头挥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举起书包勉强阻挡一下。
一个人行动了，剩下的人见夏玄易只是站在一边表示默许，也都纷纷围了上去。
刚开始的时候千灯还能用书包挡住一部分攻击，到后来连书包被丢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只是徒劳地用双手护住头，想到手指可能会因此受伤，千灯放弃了护住头部，转而双手握拳，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手指。
胳膊、腿、肚子……拳头落在每一个地方，甚至还有人用上了脚。
真疼啊，千灯想，但是千万不能伤到手指，手指受伤了的话就不能参加比赛了，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还辜负了无妨、楼老师、江神尧、季婧怡、还有宋季燃……
到后来疼痛都麻木了，最疼的不是被拳打脚踢，而是头上被一个女生硬生生地拽掉了一把头发，甚至都能感觉到伤口在汩汩地往外流血。
夏玄易果然准守约定没有动手，只是学校附近的诊所已经关门了，千灯拒绝了她想要送她到医院的建议，而是选择了回家。
“章清怡是一个小心眼又胆小的人，你以后最好离她远一点。”临走的时候，夏玄易这样嘱咐千灯道。
“那你呢？”千灯问。
听起来两个人似乎并不是朋友的关系，那夏玄易又为什么听从章清怡的话来教训自己呢？
“我？”夏玄易转过身去挥挥手，一句“我只是无可奈何”像是叹息一般落在千灯耳中。
书包找到了，只是脏了一点，不过千灯自己现在也不比书包干净多少，好歹拍了拍土就背上书包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上的乘客看见她这幅模样都纷纷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掩着嘴小声地和旁边的同伴窃窃私语，就像千灯刚从医院回到班级里那天一样。
千灯垂下眼眸谁也不看，走到最后一排，反常地挑了最靠里的一个座位坐下，现在只有逼仄的角落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无念无想，就这样到了站。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千灯的脑子才有了一个想法：不能被宋季燃看到，宋母也不行。
做贼一样一边上楼一边注意楼里的动静，一听到有人下楼，千灯就赶忙转过身去低下头，不过幸好宋家没有人在这个时间点下楼。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一想到身后的门随时会打开，千灯找钥匙开门的动作就不免慌张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导致的幻听，千灯好像听到背后转动门锁的声音？
快点，快点。
越是着急越是做不好，花了平常5倍的时间才把正确的钥匙塞进钥匙孔，闪进门带上门的瞬间，一路上的伪装终于崩溃瓦解，千灯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背靠着门缓缓蹲下，反应迟钝似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不是幻听，宋家真的有人出门，是宋季燃。
奇怪，怎么好像千灯才回来？出门了？
宋季燃只看到千灯闪身进了叶家，别的什么也没看清，为了确认千灯的安全，宋季燃敲了敲叶家的门，问道：“叶上妙？你刚回家？”
“我去了一趟超市。”千灯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泪水，一不小心碰到伤口痛呼出声，不过隔着防盗门，宋季燃并没有听见。
“哦。”宋季燃回答道，不知道还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早点休息。”
“好。”
听见宋季燃下楼的的脚步声，千灯才勉强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翻箱倒柜找出叶家的医药箱，看了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挑出还能用的给自己进行伤口处理。
打人不打脸，这句话对流氓混混来说根本不管用。不过要是千灯没有只顾着手指，不顾头的话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惨，对着镜子看了一圈，明天肯定是见不得人了。
奶茶店那边思思姐留过手机号，用家里的电话请个假就行了，只是练习不上江神尧……
早知道今天不说要去练琴了，明天还得跑一趟学校，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等自己吧？希望江神尧不要看出来就行。
勉强支撑着写了几道题，千灯还是支撑不住，决定今天给自己放个假，早睡一会儿。躺在床上，更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
半梦半醒间，过去的记忆再次找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