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姑娘，怎么又睡着了？到家了。”老爷子把她叫醒。
棠梨睁开眼，看到天空上的繁星璀璨，不知道哪两颗会是她的爸爸妈妈。
或许他们就在天空之上，看着棠梨的一举一动。
再低下头，棠梨看到老爷子的住所简陋不堪。是间木头水泥搭建起来的屋子，没有玻璃，而是一块非常大的塑料薄膜当作窗户，能够非常清晰的看到里边。
“姑娘，你去旁边的水缸那里把身上洗一下，好进屋休息吧。”
棠梨走过去，看着那个长满了绿色苔藓的水缸，道，“没有热水吗？”
老爷子愣了一下，“就这些东西，凑合凑合用吧……”
棠梨看着那汪池塘一样的绿水，还有上边漂起的一个塑料水舀子。
太脏了……不管怎样，棠梨内心还是无法接受。
棠梨低头看看自己，身穿的衣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血迹水迹还有鞋底的脏污都在上边，露出的皮肉也沾满了垃圾堆里的脏污。
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大小姐了，可还是无法接受这么艰苦的生活环境，就像天上与地狱一样。
但这水再脏，也没有她身上脏。
“我们啊，这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看来小姑娘你出身挺好啊，为什么会没有家？是走丢了，还是被人拐卖了？”
棠梨摇摇头，“都不是。”
说完，她想起自己的不幸遭遇，眼泪又一次掉出来。但她还是不敢说实话，怕她家也欠了这个老爷子的钱，害得他只能这样度日。
若是真的欠钱，那万一老爷子也跟那群人一样翻脸，暴打她，那她就连最后一个能够收留她同情她的人都失去了。
“姑娘，到底怎么了啊？”
棠梨不说话，过去拿起那个水舀子，把水缸表面那一层绿苔搅散，然后盛起一瓢水，打在在自己身上脏的地方。
棠梨渐渐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若是没能找到那个白发先生，就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了。
棠梨把身上的污物都冲洗掉了，虽然浑身散发出了一股青苔味，但总比让人觉得恶心的垃圾味要强得多。
老爷子把简陋肮脏的木床让给棠梨，还在上边多找了几张报纸铺在上边，还把皱皱巴巴的薄被铺好，“姑娘，今晚你睡这吧，我睡在地上。”
棠梨看着已经被汗渍浸透的床和被子，又看了眼石头地砖铺的地面，缝隙里还长出了绿色的生命。
“……”如果可以不选择，棠梨真想赶紧回到家，去睡她自己那张柔软舒服又干净的大床。
老爷子看她站在那里犹犹豫豫，似乎看出来了棠梨的心思，道，“你要是不想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了。”
“……”棠梨苦着脸，有什么话虽然没说，但都已经表现在脸部表情上了。
要么就站着呆一晚上，要么就学会去适应现在的生活。这是棠梨面前的两种选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没事。”棠梨勉为其难地走到那个床旁，用手摸了一下那个发黑的床沿，还有硌人皮肤的坚硬床板。
这一晚上棠梨睡得极不踏实，她梦见父母一遍遍地死在她面前，死相是那么清晰。
棠梨自己也记不清半夜到底醒了多少次，因为噩梦还是硌醒，次数多到她自己也忘了。
睡了醒，醒了睡，就这样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最后棠梨实在熬不住了，感觉后脑勺和全身都酸痛，她从床上起来，悄悄溜到房外去。
外边草丛里的蛐蛐叫个不停，清凉的晚风让棠梨的脑子舒坦了一点。风轻轻地拂过棠梨的脸庞，温柔得令棠梨闭上眼，好似母亲在爱抚她一样。
“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棠梨心中感觉像压了一大石头那么沉重，抬起脚踢开横在她脚边的一块大砖头。
到底怎样才能让那个白发先生快点出现？他是不是有毛病，就爱折磨别人？棠梨恶意揣度着，自从被群殴以后，她对这个世界还有人心的认识就改变了。
棠梨找了个石阶坐下，夜里安静极了。若是以往，她会害怕凌晨的恶鬼过来作乱，但是现在，棠梨完全没有生命可担心的了。
她不是大小姐了，这种人人喊打的生活就算是结束了也没关系。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也走了，她苟活在这世间到底是在寻觅什么。如果真的有鬼，那棠梨希望会是爸爸妈妈来看她了，随便把她也一起带走，一家三人了无牵挂。
棠梨蓬乱的发丝被风吹起，还是乱了她的心境。
棠梨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发丝贴在脸上很痒，索性她就抬手把头发搓的更乱，还拽住了一大把，狠狠地往下拽。
“姑娘，怎么回事可以和大爷说，这样子憋在心里不好。”
不知何时老爷子已经出现在棠梨的身后，看着她孤单落寞的背影。
“你是不是哪家公司的大小姐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棠梨听完，心头猛地一颤，生怕他把自己认出来，憋着一口气没敢大口喘息。
“行啦，到点了，赶紧收拾收拾过来和我一起和面蒸馒头吧。”老爷子把门打开，给棠梨留了。转身老爷子进屋去忙活了。棠梨就算不过去帮忙，老爷子一个人也忙得过来。这件事他都干了两三年了。
屋里揉面的声音很大，棠梨放空自己也差不多了，过去看到老爷子工作的案板上臂任何地方都整洁。
老爷子看棠梨来了，就和她说话，“哎，来买馒头的人都很挑剔，上边有一个黑点都不行，有次我整了个黑米面的馒头，那个人不知道，非说我的面是掉在地上又捡起来的。”
“然后怎样了？”
老爷子大力揉捏那块面团，“然后我就告诉他，这个不是掉地上了，是黑面的。他不信，非要让我给他赔钱。我说那我不要钱，你先吃一口，要是吃出毛病了再找我。他就勉强吃了一口，看着我的眼神还怪尴尬的。”
“所以啊，不管是干什么，哪行都不容易，都有各自的难处。只有没经历过社会风浪的有钱人家大小姐才会觉得什么事情都简单，但实际上啊，做起来太难了，遇到的事太多。”
棠梨点点头，认真地听着。她从来都没有下过厨，看到老爷子手指上沾满了面，她心里深深地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