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冬，格外的寒冷，京都下了两个多月的大雪，还没要停的迹象。
“陛下，庞夫人求见。”李总管披着棉袄，哆哆嗦嗦地进来。
司马烨被他带进来的冷风一吹，忍不住也打了个寒颤，“她来做什么？”
“怕……怕是太后娘娘的事情。”李总管不敢多言，只是禀告个大概。
司马烨挥挥手，“让她进来吧。”
庞绮莉裹着厚厚的粗毛披风，笨重地行了个礼，这些年她一直陪在庞太后身边，好吃好喝，倒圆润不少。
性子也平稳不少，当初那个什么都爱争上一争的少女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一个圆滑安静的中年妇人。
这辈子，她对司马烨爱而不得，应该很后悔吧？
后悔当年的执念，后悔当初的年少轻狂，可后悔又能如何？如今物是人非，林薇薇几年前病故，庞家的人归乡，日子越过越凄凉，庞太后这些年，从愤懑到平淡，如今……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她也该放下了，曾经所有的恩怨，所有的埋怨，都该一一放下了。
“妾身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庞绮莉行礼道。
司马烨扬手，“起身吧，可是太后娘娘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太后娘娘她……求陛下和娘娘去看望一下太后娘娘吧，恐怕她……时日无多了。”庞绮莉没有起身，反而跪下请求。
司马烨微微一怔，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去看一下庞太后之外，其他时间，他几乎都没有踏入过太后娘娘的宫殿。
他们母子二人斗了那么久，终于还是到了分离的那日。
庞太后恨秦研雪，可对他这个儿子却是尽心尽力，他应该要去看看她。
“你回去告诉她，明日朕会带着雪儿和墨儿一起去看她。”司马烨承诺着。
庞绮莉离开后，司马烨命李总管去给司马雨送信，让她明日也来看看庞太后。
回到寝宫，司马烨脸色憔悴，秦研雪担忧地握着他的手。
只觉司马烨的手微微颤抖，她心里咯噔一下，“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大晋这些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北燕自顾不暇，大启又是楚豪执政，外没有战乱，内一片歌舞升平，有什么事情能让司马烨这么忧心？
“母妃她……恐怕熬不过这个寒冬了，雪儿，你还恨她吗？”司马烨询问着。
秦研雪沉思一番，她恨庞太后吗？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恨过庞太后吧？最多只是无感罢了，庞太后不喜欢她，她也没有勉强，只是没有什么感情罢了，说不上恨。
她摇摇头，“没有，臣妾从始至终都没有恨过母妃，当初母妃是想狠狠教训臣妾一番，可是最后不是没有成功吗？母妃不但没有讨到好处，反而还被臣妾扣在宫里，该产生恨意的人是母妃，不是吗？”
当初庞太后联合庞逸，想趁司马烨不再京都的时候处置秦研雪，最后秦研雪毫发无损，司马羽墨也没有受伤，反而庞太后被她扣在宫里多日，最后庞逸等人也被削官回乡。
她又怎么会记恨庞太后那么久呢？
连对刘怜儿的恨她都能放下，一个庞太后又怎么能让她记挂那么久？
“你不恨她就好。”司马烨喃喃自语着，他想开口让秦研雪陪他一起去看望庞太后，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陛下，明日臣妾陪你去看看母妃吧？”秦研雪主动去看庞太后。
司马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心中满是感动。
“谢谢你，雪儿。”司马烨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捂在胸口。
“谢什么！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当年陛下不惜冒着危险去南岭救父兄，今日臣妾也能为了陛下，放下所有的恩怨，母妃毕竟也是曦儿和墨儿的皇祖母，明日臣妾叫上墨儿，一起去看母妃。”
“好！屋里冷，我们到床上暖和暖和去吧！”司马烨不再废话，打横抱起她，往暖床走去。
“雪儿，你说墨儿也长大了，不如我们再要个孩子？”司马烨撑起头，侧着身子看着秦研雪。
秦研雪一脸抗拒地摇头，“陛下！臣妾一把年纪了，你要生，找年轻的秀女生去吧！”
“谁说一把年纪了！过了年，不过才三十四，年轻着呢！”司马烨不满道。
秦研雪一把年纪，她比秦研雪还要大三岁多，他岂不是更老了？
“反正臣妾不想了！”秦研雪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当初是谁说会好好体恤她，不舍得让她冒险？她最后还是生了司马羽墨，生下司马羽墨堵住众臣之口，她现在日子过得逍遥，可不想再折腾了！
“好啦，不生便不生，我不过是逗逗你罢了，免得你胡思乱想。”司马烨从背后抱着她，安慰着。
他也没有真的打算要孩子，只是刚才两人的气氛有些低沉，他想了个理由转移秦研雪的注意力罢了。
秦研雪没好气地转身，“可陛下这个玩笑，让臣妾更加难安了，陛下怕不是嫌弃臣妾人老珠黄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保养得很好，虽然三十多，但脸上的皱纹却没有，应该不算人老珠黄呀？
还是说，司马烨一直对着她这一张脸，早就起了厌恶之心？后悔没有多纳妃子，多看几张新鲜的面孔了？
“胡说！雪儿还是那般貌美，我倒是老了许多，来，摸摸我的胡子。”司马烨握着秦研雪的手，硬要她去摸他下巴的胡子。
秦研雪挣扎着，不想和他这般玩闹，可力气还是抵不过他，被迫摸了摸他那不长不短的胡须。
人生在世，哪有不老的道理？这些年司马烨确实也老了许多，比起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眼前的司马烨更加成熟稳重，更加有威严了。
“陛下，别闹了！”秦研雪伸回自己的手，嗔怪地刮了他一眼，“一把年纪了，陛下怎么还越来越顽皮了呢？”
司马烨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只能在你面前顽皮一番，若是被外人瞧见，准觉得我是被人附身了！好了，早点睡，明日一起去看望母妃。”
夫妻二人玩闹一番，刚才低沉的情绪消失殆尽，司马烨搂着秦研雪，一脸满足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