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安晴掌管着护卫京都命脉的北大营,北大营扎营在京都城外的山丘上,地方很大,犄角旮旯里面零星散布着各式牢房。
副将在头儿带路,两人很快就到了关押那小哥的地方。小哥的尸体平放在屋子一张简陋的小床上,仵作守在门口,见两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行礼。
“检查出来什么了?”贺安晴扶了仵作一把,然后径直走到床边。仵作紧随其后,掀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一一指过有疑点的地方。
“将军请看,犯人头面涨红发紫,嘴唇黑青,应该是被人灌了毒药然后捂住口鼻,窒息毒发而亡。”
仵作挪了挪,走到尸体下半身,“犯人身上有多处伤痕,主要集中在腰腹,腿上有在地上拖拽摩擦的沙沙状血痕。这些打斗的痕迹很多,基本能确定当时的情况,凶手杀人的时候遭到了犯人的挣扎反抗,恼羞成怒将人打了。除此之外,犯人右手上有一块瘀伤,形状比较奇特,能造成这种程度伤的,也就只有军营中特制的适宜在干旱沙漠地带行走的鞋,所以应当是……”
仵作尾音拖得老长,低着头,没在继续往下说了。
贺安晴低头仔细看那伤痕,接上了仵作没敢说出来的话,“我们北大营的兄弟慌张逃走时,不小心踩出来的。”
副将气愤的握拳,狠狠地朝墙上砸了过去,“他奶奶个腿!哪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做这种吃里爬外的事,叫老子逮住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习武之人力拔山气盖世,副将这一拳头下去,房子都震了震,从顶上纷纷扬扬落下灰尘来。贺安晴斜睨了他一眼,拿过放在架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手,然后走到副将身边照着他的肩膀就来了一拳。
“怎么的,你的俸禄多的花不完不是?这么想给营里修新房子?”
副将赶忙收回自己的‘败家’手,“不是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没有。将军你忙你的去吧,我这就去查,查不出来我绝对提头来见!”
贺安晴点了点头,又在副将的另一侧肩头来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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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密锣鼓的排查了几日仍然一无所获,又到了上朝的日子,贺安晴心中有些烦闷,早早穿戴好朝服,悠悠哉哉地打马出门,到了待漏院后将马儿交给随从,然后随着众臣走进宫内,在紫宸殿内站定。
皇帝还没过来,众人状态都比较轻松,晨起困倦,大臣们都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低声交谈,借此提神。
贺安晴腰背笔直的站着,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突然,她感觉到有几道不那么友好的视线落到了她身上,随后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传进了贺安晴的耳中。
“哎,你们听说了吗,小贺将军的事儿。”
贺安晴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习武之人五感敏锐,真当压低了声音她就听不见了?她不光能清清楚楚听见他们讲话的内容,还能听声辩位,这声音大概在紫宸殿的西南方向,没记错的话,是督察院里的人吧。
不过好久没撞见过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个事情,贺安晴直觉这可能是揭开谜底的契机,于是凝神去听了听那人的话。
那人讲的话,竟然同被她抓了的小哥如出一辙。贺安晴皱了皱眉,这明显是有人在暗中针对啊,她刚抓了小哥,小哥就横死狱中,还是被她的‘自己人’杀死,小哥死了之后,她明明特意交代过不许外传,京城中的流言却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哎你们几个告状精说什么呢说!我安晴姐姐的很,谁再给我乱说话,小心我砍了你的脑袋下来当球踢!”
宋裕如刚一进门就听见有人在编排贺安晴,气地身上那股混蛋劲儿又冒出来了,举起拳头就怼了那个督察使一拳,连带着他身边听八卦的大臣们也都遭了殃。
紫宸殿的一角陷入了小型混乱。
“皇帝到~”德公公尖细的嗓音在紫宸殿上放回响,宋裕如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会到自己的位置上。皇帝木着脸,很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坐到了冷冰冰的龙椅上。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皇帝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很烦躁的抛下一句话,然后用手撑着脑袋靠在龙椅扶手上面。
众所周知,天启皇帝的起床气贼大,每次上朝的时候,第一个同他讲话的,十有八九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大多数人都缩了缩身子,期待着有一位爱国爱民的壮士去当这个出气筒。
今日大家没等多久,刚刚那个督察院的人就站了出来,规规矩矩地朝皇帝行了一礼,然后中气十足的开口,“吾皇万安,我京都进来流传着动摇国本的谣言。”
众大臣哗然,贺安晴也回头看了一眼站出来的人,西南面,五官端正,眉眼尖锐,看面相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贺安晴默不作声的又多看了几眼,确定自己绝对见过这个人的。
宋裕如一直在眼角余光里注意着贺安晴的动向,看着她一直看别人,心里酸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皇帝听了这话之后直起了腰,眯着眼看着那个督察使,督察使竟也毫不畏惧的直视回去,倒真像是个不畏强权只为国的清官。
“民间传闻,永昌郡天灾不断,就是因着小贺将军命中带煞,乃是荧惑星降世,再加上她身上的杀伐之气又重,天怒人怨,最终将以世为炉,带着众生坠入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坏我天启龙脉!”
“你是个什么狗玩意!”宋裕如目瞪口呆地,当场就要跳起来打人,不可置信地破口大骂,“荒唐!我天启龙脉什么时候能这么轻易被女人影响了,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你个妖言惑众的,头不想要了?!”
皇帝听完之后没发脾气,只是面无表情的定定看着督察使。
这人把钦天监的说辞摘去,将她和皇脉连上。位高权重之人多迷信,这话摆明了是想引起皇帝的杀心。贺安晴冷下脸来,心道:我还没去找你的麻烦,你倒先下手为强了。
“吾皇万安。”贺安晴果断出列,“永昌郡臣镇守过三年,当地条件再了解不过了。天灾不断,依臣看来,根源在于当地防控救灾措施不完善。既然这位大人说这一切都与我有关,那臣自请前往永昌赈灾。也正好借此机会验一验,臣到底是不是如大人所说,真是个不该苟活于世的灾星。
若是了,臣定自戕;若不是,大人这话,其心可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