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安晴讲完自己的计划之后,考虑出行方式,本来习惯性地吩咐小厮牵马去,结果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行动,宋裕如毕竟是个皇子,总不能跟着自己抛头露面的。
马车很快牵来了,贺安晴很憋屈地看了眼马车,然后让宋裕如先上了。她可太不喜欢马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每次乘马车,都会发生点不太好的事情呢……
希望是错觉吧。
宋裕如殷切地看着她,朝她伸出了手,贺安晴叹了口气,一把抓住宋裕如的手,连踏墩都没踩,轻松地跳上了马车。然后就看见宋裕如在哪里傻乐,贺安晴挠了挠头,表示果然是三岁一代沟,她真的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子在想什么了……
他们此行是去做梁上君子的,所以马车也不能大大咧咧地就直接朝人家家里去,得先到个显眼的地方,然后再绕过去找个偏僻的墙角翻进去。
听起来还……
还怪刺激的,嘿嘿。宋裕如期待地搓搓手,自己不会轻功耶,那到翻墙时候安晴姐姐或许可以搂搂他……啊啊啊啊幸福!
于是两人就驾着马车朝着承华街上去了。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东西。他们刚拐上承华街的主干道,就遇到了点大麻烦。争吵声像是涨潮时的海浪,一声更比一声高。
贺安晴十分不耐,毕竟她是一个能动手绝不逼逼的人,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吵的。于是她掀开车帘,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这一掀开,着实让她大吃了一惊。
承华街宽大的街道被十几辆横七竖八的马车堵实了,关键是那些马车还个个都有府标,全是京中名门望族。小厮们和家丁们推推搡搡,婢子们骂骂咧咧,主子们看着变了形的马车,气地不知道在心里给这些人记了多少笔。
人们层层叠叠地围着看热闹,突然有个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划破了众人的嗡鸣,脱颖而出,“快来人啊!我们家大人好像快断气儿了!医工!医工在哪啊!快来救救我家大人吧……”
众人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然后是更加嘈杂的争辩。贺安晴心里顿觉不妙,赶忙拉着宋裕如一起挤到事故中心查看。
高声尖叫的是一个婢子,此时正抱着一根方木,卖力地将它抬起来移过一边去。他们的马车不知道是质量不好还是年久失修,已经被撞的散架,变成七零八碎的一片。
废木料中间埋着一个人,一只尖锐的横木从胸口贯穿,现在还滴答着血珠,整个人只有一颗头没被什么东西压着,不过可能是已经被婢子搬走,满头满脸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看起来骇人极了。
那婢子话音刚落,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面窜出来几个医工打扮的人,装模做样的给男人诊治。
宋裕如眼尖,先看见了碎木块儿上面磨损的厉害的府标。他倒吸一口冷气,扯了扯贺安晴的衣袖,“安晴姐姐,你看,那是林御史的马车……”
贺安晴顺着宋裕如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在那颗可怖的头颅仔细看了几遍辨认五官,确认了这个车毁人伤的倒霉鬼就是林御史。
几个医工忙忙碌碌的施救,一人端着一个铜盆,一人拿着毛巾清洗林御史脸上的血污,还有三个人在药箱里面翻翻找找,时不时再掐掐林御史的人中。
贺安晴眼睛不经意扫到这几个医工身上,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赶忙大步上前,同时厉声疾呼。
“你们几个快住手!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装医工当街行凶!!当我眼瞎吗!!!”
这下可好了,本来想着先下手为强,将危险掐死在摇篮里,结果现在却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现在敌暗我明,局面对他们很是不利啊,你说这可咋弄呢?容悦从宋清寒身上跳了下来,焦躁地走来走去,右手握拳不停地锤在左手掌心。
怎么办呢?容悦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宋清寒看着她转来转去,又是眼晕又是担心的,悦儿在琢磨什么呢,就不能跟他说说,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想要快的多吧???
宋清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悦儿,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还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容悦本就理不清楚的思路被打断了,心上不免有些气馁,就死马当活马医的,简略给宋清寒讲了讲事情的起始经过。
宋清寒听过之后,下意识地用食指地第二个指节去敲桌子,当然是敲了个空,他皱了皱眉收回手,然后轻声分析。
“我们到这儿,是来找人的,那人有可能是故意引我们前来,原因不明,但是可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他在鱼塘时候已经察觉掌握到我们的行踪。”
容悦点点头,听宋清寒这样一说,她顿时觉得事情清晰了好多,脑子里那团浆糊也顺畅了不少。
这方法在摸不清敌人底细的时候就贸然使用,虽然风险很大,但好像是他们现阶段能使用的最好的方法了,行动起来,总比坐以待毙强。
太可了,太可了,容悦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两手一拍,扑进宋清寒怀里蹭来蹭去表达欢喜,宋清寒无奈了笑了声,手还没环住容悦呢,她就火速地窜了。
宋清寒默默收回了他准备拦人的手,不是不想拦,实在是,没拦住啊。
所以现在就是宋清寒功成身退,又被抛到了一边。
宋清寒:……唉,原谅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直到现在才看明白他的地位,原来他就是个随用随取的工具人啊。
别的不行,搞破坏这项,容悦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嘛!根本没在怕的!
于是,容悦像个人型挖掘机,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本来溪上青青草地茂密,被她刨的草仰花翻,到处是褐色的土疙瘩。
造作完脚下这一块儿地方之后,那人还是没出来,容悦撑肘托腮,原地转了一圈,打量周围的环境,然后在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一片竹林前停下了。
我们的小可怜容悦悲愤地抹了一把脸,然后冲着屋顶上的宋裕如喊,“臭孔雀!你笑死算了!今天晚上你就一个人在这里站岗吧!!”
宋裕如脸一下子垮下来了,要笑不笑的,站岗这事儿,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呢,也太没人性了吧!!
宋裕如可怜兮兮地扭过头看着贺安晴,施展从容悦那儿偷学来的撒娇大法,“安晴姐姐……你不能留我一个在这儿的吧,不能吧,我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你们会连收尸都来不及收的!”
贺安晴很想笑,但是她忍住了,没回答他。
容悦生怕贺安晴会心软,对宋裕如这种行为感到非常气愤,“宋孔雀你要没要点脸了啊,给你还收什么尸,留张马革在这儿,你自己卷吧卷吧完事儿!还想使唤谁呢还!”
宋裕如不甘示弱,“要真有那一天,我大哥肯定回来找我给我带回去的,还有安晴姐姐,就你是个白眼狼,怎么对你好都喂不熟!”
容悦哪受得了别人这样说她啊,当即耍起了小性子,“太子哥哥,安晴姐姐,你俩说!”
宋裕如也看着他俩。
眼见着两人又要开始唇枪舌战了,这战场的火光还波及到贺安晴宋清寒两人,让他俩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贺宋两人眼神交流了一番,还能怎么搞呢,一人哄一个呗。
贺安晴正准备跳下来到容悦身边呢,宋清寒就面色无奈的将容悦拦腰抱起,也不嫌容悦身上的血迹会污了他的白衫。
贺安晴:……
“悦儿乖,你看身上全是血,咱们回去先洗一洗吧,万一将那些患虫疫的人给招出来了就不好办了。”
宋清寒耐心地劝说容悦,容悦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就乖乖窝在宋清寒怀里不动弹了。
然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好,啊啊啊,刚刚她怎么会跟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儿一样,口不择言的就跟宋裕如骂起来了呢,宋裕如也是,多大人了还跟她斗嘴……
容悦就这样烦躁的回了酒楼,边洗澡边忧愁地想那还能咋办呀。
宋裕如还是个孩子,她可不是了,她得去哄哄宋孔雀吧……
夜幕很快拢住了大地,今夜繁星璀璨,看一眼就觉得充满了美好和希望。
刚刚气势汹汹地说要留宋裕如一个人站岗,不过就是气昏了头,胡乱叫嚷的。
容悦垂头丧气地洗完澡,换上一身新衣衫,拎着一篮子饭菜和宋清寒一起去陪宋裕如。
宋裕如正和贺安晴坐在一起看星星,跟贺安晴学怎么根据星星来辨别方向。
宋清寒搂着容悦将她抱上房檐上,容悦别别扭扭地将饭盒往宋裕如面前放了放。
更加别别扭扭地开口,“六哥对不起,我今天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
然后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一般抢着辩解,“那还不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很尖酸刻薄的人啊,所以才会讲那些比较刻毒的话……”
容悦的声音由高到低,渐趋于无声。
宋裕如本来还想着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让着点妹妹怎么了,从小就知道容悦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怎么还跟她计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