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裴和花无弦等人分开后,便与衣槲来到了云镇。一路上,衣槲抱怨不停,觉得周裴是在故意制造麻烦。
“你们不是会御剑术,回华阳宗用剑嗖的一下就可以,怎的需要折腾那么久?”衣槲自从结识花无弦后,从来没有走过那么多路。
“衣姑娘你有所不知,我虽会御剑术,却尚未和自己佩剑心有灵犀,炎煌是仙师近日给我,还需要多磨合一下。”
周裴发誓,没有有半句谎言,他最初也想使用炎煌御剑飞行,一旦他释放灵力,炎煌散发炎热气息,他根本无法控制住。即便他能驾驭炎煌,可衣槲不同,定会受伤。
是以,他们只能靠双脚走回华阳宗,至少在他学会控制住炎煌剑之前,却是如此。
衣槲仰着脖子,觉得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周道友,你还有先前的传行符吗?这样走下去,何年马月才能到你们的华阳宗。”
“我身上符纸不多,已经用掉了三张。”
衣槲倏地看向周裴,“你的意思是符纸不多,不代表没有,那为何不用?”
周裴做事向来谨慎,若非仙师还给他纳戒,只怕这会儿连一张传行符都没有,“这是留着最后关头再使用 ,要是全用掉,出现突发意外——”
“行行行,我明白了,咱们走了许久,前面有一个镇子,咱们进去喝杯茶,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衣槲急忙打断周裴,他们虽相处不久,可周裴总有一堆大道理,她严重怀疑周裴是在恩公身边压抑久了,现在终于有了缓口气的时候。
云镇,一个凡界的寻常城镇,想要在这里获得东西,需要用钱币进行交易,而周裴和衣槲身上最缺的便是这个。
他们曾经随同花无弦进入东夏国皇宫盗取国库,彼时两人面上迎合,内心却是极力抗拒,觉得此举有辱修仙者的身份。之后,花无弦将那些物件还给燕苍浩,总算减轻他们对花无弦恶人的看法。
而今看来,他们不该还。
人生在世,不为五斗米折腰,方是从容之辈。世上总有不尽人意时,傲骨可撑门面,却无法饱腹。
衣槲已经听着周裴讲了许多,早知如此,她悔不当初,就不应该多此一举想要了解华阳宗的风光。明明镇子就在前方,为何感觉仍然遥远。
“衣姑娘,华阳宗山水秀丽,灵气充盈,非常适合修炼。我们宗主是一个通情理的人,一定会欢迎你的到来。”
“对了,我给你讲讲华阳宗的一些规矩,但凡我派弟子下山历练不得欺凌弱小——”
“我派有七大长老,大长老叫江流年,他有一个徒弟叫做曲轻歌,是我的大师姐,二长老叫梦涵——”
周裴满腔激情,想要向衣槲介绍宗门的各个地方,他蓦然回神,醒悟自己好像太过孟浪,不知衣姑娘是否被他吓到。周裴抬眼看见云镇两个字近在咫尺,都说女子喜欢吃糕点,他决定用那些零嘴来挽回自己一丝颜面。
耳边终于清静,衣槲面上神情缓和不少,想来周裴也不是个木头脑袋。
镇子上到处都是叫卖声,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就让衣槲忘掉烦恼,他们如今在凡界,没有充足的灵气提供他们修炼,长时间下,身体会变得滞顿。简单来说,他们会从仙人一下子变成凡人,体会到饥饿感。
衣槲看着小贩手里的冰糖葫芦,口中不自觉升起一股酸涩感,即便她对此物并无任何情怀,可饥饿感促使她看见东西就眼馋。
若是一个衣槲也就罢了,偏偏周裴有和她同样的想法。他不是指对冰糖葫芦的眼馋,而是指他对食物产生的贪婪,就好像饥荒期的旅人逃过一劫,再次看见可食用的东西异常兴奋。
“你们到底买不买?”拿着冰糖葫芦串的小贩看他们长得人模人样,眼神却如狼似虎,令他有些害怕。
“买,周裴给钱。”衣槲身无分文。
周裴手伸向腰间,那里有他的荷包,是一些碎银子,他在东夏国集市上用自己的物件和别人换的。
小贩瞧着男子打开干扁的荷包,露出惊讶的神情,竟然是一个穷光蛋。“姑娘,他没钱,你有钱吗?我的冰糖葫芦一串只要三文钱,果实个大皮薄,裹上糖浆以后特别好吃。”
衣槲从霓裳阁带出的钱财全都孝敬给了恩公,之后一直都是恩公负担他们的费用,她许久未接活,身上哪来的银两。“周裴,你不是华阳宗的弟子吗,为何身上空空如也?”
“荷包里明明有碎银子的,可,不见了。”周裴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原因。
“你们没钱就不要挡着我做生意。”小贩转移位置,边走边吆喝,“冰糖葫芦三文钱一串,好吃的冰糖葫芦,个大皮薄,三文钱的冰糖葫芦。”
周围的小贩都看到这一幕,对着衣槲和周裴指指点点。
“没想到啊,两个年纪轻轻的,竟然不带钱出门。”
“他们有手有脚,哪有没钱的道理,不会是想要讹人,故意装的吧!”
“看他们面生的很,不像是本地人,应该是从外面流落到咱们镇子,可能生活的比价困难。”
“哎哟,你也不想想咱们的处境,他们困难,咱们就不难吗?每月初三,那泼皮就向咱们讨要保护费,今日便是初三,那伙人又该出现了。”
只要来人不是霓裳阁的杀手,一切皆好商量。为了防止他们再丢人,衣槲拉着周裴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期间周裴喃喃重复一句话,男女授受不清。
街巷中有一处隐秘的角落,遍地落叶,墙边半破,一男一女蹲在残缺的扁担上,小声讨论着什么。男子看似二十上下,发间却是掺杂白丝,他神情恍惚,不解两人为何到如此田地。
女子年岁比他小上一些,此刻絮絮叨叨,和他们进入云镇前有了鲜明对比,“周裴,我记得咱们离开之前恩公不是给你一个纳戒,让你在里面装满食物,你把东西还给恩公了吗?”
“还了,随后仙师又给了我一个新的,说是已经把里面的东西清空,给我日后储物用。”
周裴本分做任务,换取的灵石并不多,最初他身边只有一个芥子袋,后来不见之后,忍痛买了一个纳戒,结果纳戒又不见了。当纳戒回来,成了仙师的物件,兜兜转转,一波三折。
那些传行符是周裴从纳戒某处角落摸出来的,实属不易,他极力隐藏,为的就是能在日后需要的时候派上用场。可见,他设想周到,若非如此,这段路程他们还在路上漫无目的走着。
自从周裴对花无弦小有了解后,渐渐多了心眼,明明他藏了银两,为何消失不见,真是一个未知的谜!
“你怎么那么笨,你就不能向他多要一些东西。”衣槲受时局所迫,渐渐口不择言,脾性也在显露中。
周裴好脾气,秉承礼让原则,然而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衣姑娘,不瞒你说,我在宗门里尚且算是聪明的那个。”
“你要是聪明,能被恩公耍的团团转?”衣槲情不自禁扬高声音。
“可他是仙师,宗门内大能者,德高望重,修为亦是深不可测,你让我反驳仙师的话,那不是作死!”周裴低头没有回复,小声喃喃,“你那么厉害,怎么没有冲在最前面,反而要来怪罪我,师弟们说的没错,山下的女子猛如虎,惹不得啊!”
衣槲撑起腰板,“你在那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不要以为我修为浅听不到。”
常言道,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周裴深深觉得,还是同宗师姐师妹交流起来更融洽,他连连摆手,“衣姑娘,我是在想,咱们为何要蹲在这个破扁担上?”
这地方处于街巷里面,又是最深处,根本无人经过,他们不偷不抢,为人正派,理应站着说话。先前衣槲拉着周裴二话不说的蹲下,害他都没有机会说话。
“我~”
衣槲没有想过会出现当下的局面,她只是想要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又觉得他们要是讲一些和修仙界相关的事情,被别人听见会当成疯子,是以得防着些,若非周裴提醒,哪晓得地上会有一个破扁担。
“周裴,你们宗门平时做任务是在凡界,还是修仙界?”
“视任务而定。”
周裴和韩初七曾经为了任务来到幕城,明明幕城是东夏国的附属,两边对于修仙者的氛围完全不同。显然,幕城的百姓(共两个人)知晓一些,而东夏国的百姓则是全然不知。
任务前,周裴的芥子袋里面还有一些低阶灵石,用来当做房费再适合不过,可他错估了凡人眼中对银两的要求,灵石于他们而言仅仅是一块破石头。周裴和韩初七往日都在修仙界内完成任务,习惯利用灵石交易,这场改变令他们猝不及防。
若非如此,在花无弦等人到幕城之前,他们又怎会因拖欠房费而窝囊成那样,说出来真是丢脸。
吃一堑长一智,周裴发誓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未料还是不尽人意。
虽周裴言语坚定,神情真挚,衣槲多少看出一些名堂,若他真的习惯凡界,也不会弄出幕城的那出笑话。衣槲长叹,原本以为跟着大仙宗的弟子走,多少不用吃苦,结果——
“还是得靠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