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
听了乔元的话，九条抚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抬眸望了乔元一眼，她又笑道：“这么跟你说吧，和我谈‘代价’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呢！”
九条抚子浅笑着理了理和服的袖子，慢悠悠地继续道：“那人早就想好了你会这么说，自然也是和我做了交易的……不能告诉你他的身份，这就是我当时付出的‘代价’。”
一边轻声笑着，九条抚子半垂着眸，十分巧妙地把眸子里的敬佩给掩了过去——
说实话，能知道乔元这么多事，能把乔元使用的那些计俩都一一看破，却还能不被乔元发现的人，肖恩还是第一个。
同样是作为“女巫”，九条抚子虽是在“弗朗西斯”之外，但也是听说过“乔元”这号人物的。
做事狠辣谨慎，疑心还特别重，就是这样的人，在乔元眼皮子底下的肖恩竟然都还能想到办法来对付，这是九条抚子最为佩服的。
毕竟进了这个结界，就相当于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对于这个结界的创造者，一切都在乔元的掌控范围之内。
偏偏肖恩是个例外。
他假借着回家的幌子，骗过了念初瞳，也骗过了乔元。
九条抚子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个半夜，肖恩是怎么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念家的结界里，然后准确找到九条抚子所在的房间，又是怎样放肆地坐到她面前去，一一讲述了他所知道的真相与事实。
包括念初瞳，也包括乔元的。
然而更重要的是，就是这么一个闯入结界来的“外人”，竟然还理直气壮地同她谈条件，除了不能对乔元透露半点关于他的信息以外，他还要了一个能把灵力封锁起来的手环。
再然后，他就在九条抚子以及念家一大群嫡系长老的注视之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竟还有这种事……”
乔元的脸色猛地一变，暗暗咬紧了后牙槽，下意识攥紧了手。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能出来这么个大胆的叛徒来。
而且那叛徒不光胆子大，还机灵得很……
否则怎么会连这条后路都想好了！
“那很抱歉，我不能让你带念初瞳离开。”
乔元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坚定无比地望着她，冷声说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这不是我自私，这是我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这你就放心好了，我是她的奶奶，比起你，我可是更担心她的安全。”
九条抚子冷声一笑，忽地站了起来，凑到乔元的面前，把声音压低了些，说道：“对你来说，我现在带走的，不过是一个‘与常人无异’的学生罢了……乔元，你该不会为了瞳瞳，要和我对抗，要和念家、九条家对抗的吧？”
话已至此，九条抚子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乔元铁青着脸色，咬着下唇，没有吭声。
“你不说话的话，我权当你默认好了。”
见状，九条抚子微微一笑，对着乔元微微欠身，姿态礼貌异常，却又不失优雅与高贵，“承蒙你多日的照顾，我在这里代表瞳瞳谢过你，以后有机会再见，乔元小姐。”
才把身子站直了，九条抚子正要转身离开，却透过校长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到了三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正簇拥着娇小的身躯快步走过——
“奶奶！”
办公室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九条抚子这才看清了被她们簇拥着走进来的人正是用金色宽布带蒙着眼睛的念初瞳，然而比她人更先到九条抚子处的，是她的吼叫声：“我不要转学！我的朋友都在这里，我不能走！”
念初瞳的话让九条抚子怔了一下，差一点就以为念初瞳根本没有被更改记忆了。
“你怎么来了？”
见念初瞳是不愿走的，乔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对着九条抚子便道：“我觉得，转学可不是件小事，瞳瞳也不小了，她有决定的权力。”
“东西都收拾好了？”
然而九条抚子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直接把目光转向了那媪妪，淡然问道：“都检查过没有遗漏的了吧？”
乔元的眉头一下就蹙了起来——
可以。
这很有备而来！
一边来校长办公室知会她一声，顺便把手续办了；另一边则是到宿舍里去，动手整理私人物品……
可以，这很迅速！
敢情九条抚子这回是非要念初瞳走不可了。
“都已经收拾好了，老夫人。”
媪妪带着身后的两个女人对九条抚子欠了欠身，恭敬道：“现在就等老夫人了。”
“你什么意思？”
媪妪的话瞬间就把念初瞳给说懵了，声音即刻提高了几分：“你不是说放好东西以后，带我来找奶奶商量的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瞳小姐，您误会了。”
媪妪面带微笑，一边轻轻抚摸着念初瞳的手，似乎在安抚她激动的情绪一般，一边安慰道：“老身当时说的是‘带您找老夫人’，可没说‘带您找老夫人商量’呀！”
“你耍我？”
念初瞳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猛地一沉，用力把手抽离了那媪妪的手里，却一个不稳，直接栽倒在了沙发上！
“不……我不要转学！”
念初瞳趴在沙发上，缓缓坐了起来，摇头道：“奶奶，我不要转学！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想离开这里！”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性格的原因不受周围同学的欢迎。
于是在今年，在来到弗朗西斯以前，她已经转学七次了。
每一次的转学，都要她重新认识周围的同学，适应新学校的环境……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我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适应环境的机器，她不要再转学了！
明明、明明好不容易才和这里的小伙伴们相处融洽……
为什么又要她在这个时候转学？
她接受不了，也没有办法劝自己接受！
“不，你要离开这里。”
在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她听到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什么？”
念初瞳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安迪的声音。
“嘘——不要跟他们说，我在这里。”
话才到嘴边，还没被说出，念初瞳就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而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因为我藏起来了，只有你知道我。”
“什么‘什么’？”
九条抚子瞥了一眼似乎是冷静了下来的念初瞳，轻声哼道：“我让你跟我走，你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我不要离开！”
念初瞳脸色一沉，却又听安迪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瞳瞳，你必须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
念初瞳忍不住了，诧异地喊了出声来：“为什么我非走不可？凭什么啊！我不想再重新适应新的环境了……明明我在这里就过得很好！”
“不，一点都不好。”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一个是九条抚子的，一个则是安迪的——
“瞳瞳，你要和奶奶离开，你必须离开！”
“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忘记你以前遇到过多少次意外了么？”
“瞳瞳，听话，离开吧！离开这里，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
念初瞳怔怔地张着嘴，俨然还是不能接受安迪的劝说。
她来到这里以后，确实是出现过不少意外，但每一次，她不是都成功逃生了吗？
她不懂，为什么安迪和九条抚子一样，都要她离开。
“听话，瞳瞳，跟她走，就现在！”
念初瞳怔怔地出神，然而安迪的话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劝说了，而是安慰：“你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不会因为你离开了这里，就离开你……所以瞳瞳，听话，就这一次，好吗？”
“九条！”
见念初瞳还在发呆，显然是不愿意走的样子，乔元企图做最后的劝说：“你看她现在的样子……你真的要这样逼她吗？”
念初瞳蹙了蹙眉，本还想说些反抗的话，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安迪的话以后，她突然就想离开了——
他的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竟在不知不觉中，把她的想法给改变了。
“你们两个，还愣着在那做什么？”
没有理会乔元的话，只看了一眼神色趋于平缓的念初瞳，九条抚子冷冷地瞥了一眼媪妪身后的两个身穿和服的女人，然后对着乔元微微欠了欠身，道：“瞳瞳承蒙乔小姐照顾这么久，九条就在这里谢过了，后会有期。”
“你们……”
看着那两个女人把沙发上的念初瞳扶了起来，念初瞳却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乔元不禁喊了出声来：“瞳瞳！”
“谢谢乔小姐。”
虽然是没有再抗议了，但听到乔元的喊声，念初瞳的动作还是顿了顿，然后转了身来，在那两个女人的搀扶之下，对着乔元鞠了一躬，咬了咬牙，低声道：“乔小姐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我不会忘记的，我们……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念初瞳就明显听到了安迪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有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后脑，然后十分轻柔地摸了摸。
这种感觉……
是他……
是那个人！
念初瞳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她很想说话，很想问问安迪，被她遗忘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可一想到他刚刚的警告，她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只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念初瞳被扶着往外走，宛如一具空壳，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感觉。
现在的她，只想急切地知道，那个人是谁，安迪又是谁！
“终于成了。”
看着念初瞳离开的背影，又瞥了一眼紧闭着的校长办公室，肖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你计划的事，怎么可能不会成？”
故意没有跟上她们的步伐，九条抚子轻声一笑：“灵媒可都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你说对吧，肖恩？”
肖恩的神色僵了一下，很快，就无奈地低声笑了笑。
不愧是通灵家族出身的女巫，果然，哪怕是如今他的灵力被封锁起来了，九条抚子还是能看得见他，知道他的存在的。
“那么，肖恩……不对，应该是‘安迪’。”
只侧眸瞥了一眼，九条抚子便迈步往前走，远远地追上她们的步伐，轻轻笑了一声：“以后瞳瞳就请多多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