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噪音划破长空,在空旷的雪地和楼宇间回音不绝。
专项实验室里的阿诺猛然地玻璃后的变种人身上移开视线,警觉地回头向实验室的入口看去,“什么情况?!”
女助手仔细分辨了几秒,回答:“好像是枪声。”
实验室里正在自己岗位上忙碌的几个人从手头的事情上抬起头,求证似地看向阿诺和他的女助手。
几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紧张和惶惑的气氛顿时在实验室里弥散开来。
女助手干巴巴地问:“教授,要不要问一下保卫处?”
阿诺大步流星地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打开手环,拨出了一串号码。
“外面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已经锁定目标,是从驻军废弃的办公楼方向传来的。”保卫处的负责人回答。
阿诺休息到一半被女助手打断,又听到了枪声,原本就烦躁的情绪无限膨大。他的太阳穴里好像有人在猛击,他几乎是在吼:“北汶现在除了我们还会有活人?这就是你们封闭这块区域的成果?”
“抱歉,教授。”负责人说道,“但是声音来源尚未查明,等这边出了结果,就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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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汪泽洋气得跳脚,“你不会用就别瞎几把乱按啊操!”
闻远举着枪愣在原地,被后坐力震得发麻的胳膊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凌焕捏了捏鼻梁,说:“小心点,别伤到自己人。”
闻远呆若木鸡:“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不明白枪法。”
周围是一片空旷的雪地,四周被体育馆、备用医院和办公楼包围着,枪声在空气里绕了一圈才散去。
等到枪声完全消失,他们才重新迈开脚步。
就在他们几个踩着雪向体育馆走去的时候,一束光忽然劈开了黑夜,直直地打了过来。凌焕不经意一侧头,就被和灼眼的灯光晃到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了眼前。
“什么人?!”闪亮的灯源快速逼近,有人向他们大声喝问。空气清冷,他的声音也好像放大了若干倍,不受任何阻挠地冲进了他们的耳道。
凌焕的大脑白了一下。
汪泽洋他们看着凌焕停下,便也不敢走,个个端着枪和凌焕一起站在了雪地里,被光柱来回扫视着。
不断靠近的几个人来到了他们面前,灯也就被关掉了。
凌焕的眼睛短暂地失去了视力,这几个人已经停下很久,他才放下了遮住双眼的手。
闪着白色光点的视野里,出现了五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他们一身漆黑的制服和装备,在白到发蓝的雪地里格外醒目,几乎与他们身后的无尽黑夜融为一体。
军部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为首的特警举着枪,枪口对着凌焕。
他的脸隐藏在面罩之下,表情看不清,但根据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判断,这个人现在十分警觉排外,且不太好惹。
凌焕垂下手,将枪口对着地面,说:“我们是军部的。飞机动力不足,紧急降落在这里。”
对方顿了一下,被月光映亮的眼眸里折射出些许怀疑,“军部?”
凌焕的语气轻松且确定:“是啊。”他随手指向身后的湾流公务机,“看到没有?那是我们的飞机。”
特警转过头,目光尽头确实停着一架湾流公务机。
湾流公司在地球时代就是公务机大厂,旗下飞机经典的造型辨识度极高。
他眼中的敌意削弱了几分,但仍旧没有放下枪,“身份识别卡给我看一下。”
凌焕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说:“你过来,我先找找。”
汪泽洋等人都咽了口唾沫。
凌焕可是军部的犯人,身份识别卡早就被收了,他拿什么给对方看?而且就算能拿出身份识别卡,那个特警一看到凌焕的名字,肯定知道他犯了什么罪,没准还要把他们一网打尽,送回科尔贝伊。
众人脊背发凉,但凌焕从容不迫,气息很稳。
特警相信了他的话,走到了他面前,等着他出示身份识别卡。
在贫民区找人伪造的身份识别卡派上了用场。凌焕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那个特警正要探头查看,冷不防被凌焕抬起膝盖结结实实地顶在了腹部。
不等他身后的队友做出反应,凌焕一个滑步到他后方,拔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枪,拉开保险栓,双臂锁住了他的脖子向后掰去。
特警没想到凌焕会做此举动,来不及反抗,加上脖颈被锁死,呼吸瞬间就被阻滞了。他双手一松,端着的枪就直直地砸在了雪地里。
他的队友眼见出了状况,都把枪抬起来对着凌焕一行人。
汪泽洋感觉脚下轻飘飘的,站不稳。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靠拢,尽可能往凌焕背后缩。但凌焕身后就那么点儿地方,都缩进去就挤成了一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被凌焕锁喉的特警的队友慌了阵脚,声音停着有些虚。
北汶封城已经很久了,这会儿突然出现一行看上去像是健康人的活人,一定是掌握了某些信息,别有所图。
说白了,他们感觉这几个人就是奔着北汶来的。
凌焕将手枪抵在那个特警的脖子里,语气毫无起伏:“我们是什么人你们不用管。我只想拜托你们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不可能。”对方斩钉截铁地咬死了。
凌焕手里的枪抵得更用力,被他挟持的特警憋得面色紫红,双腿一阵阵地发软。
他的伙伴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凌焕:“没关系,那我只好对不住这位兄弟了。”
说完,他的手指压上了扳机。
被挟持的那人冷汗缕缕,面如猪肝,尽管受过专业的严苛训练,可因为受到生命威胁还是第一次,他的呼吸都变了,只进不出,呈现出一副快要死掉的惨状。
他的队友咬着牙纠结了几十秒,终究是不忍心,便愤恨地问凌焕:“你要问什么?”
凌焕的力道减弱了些许,“感谢配合。”
汪泽洋终于敢喘了口大气,和闻远道:“焕哥好牛逼。”
闻远:“这会儿又是你焕哥了?”
汪泽洋:“昂。”
凌焕:“我想请问一下,北汶体育馆里,真的关着变种人么?”
特警:“看来你也是知情的人,这条消息,如你所说。”
凌焕:“那么以体育馆里的变种人为对象进行观察研究,肯定会有实验室吧?”
那几个特警露在面罩外面的眼睛都眯了一下,眼皮和眉头不经意地压下来,似乎……凌焕的推测是正确的。
一片静寂。
凌焕的手再次绷了起来,被挟持的特警本能地去抓扣住他脖子的胳膊,但凌焕硬是保持着稳定,纹丝不动。
那几个特警纷纷抬枪,却依然不敢扣动扳机。
凌焕一笑:“你们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己找。”
明明是含着笑意,却透露着足以冻透冰雪的冷意。
汪泽洋这时突然意识到,这次再见凌焕,他整个人好像都和以前不同了。他的身上多了些许阴狠和无情,甚至有种近乎于癫狂的暴虐。
刚才还在佩服他的汪泽洋,现在感觉自己的血管正在上冻。
“就算你找到了实验室,又能怎么样?”对方握着枪,凌焕押着人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然而嘴上却不见丝毫的松口。
“所以真的有实验室,对吧?”凌焕在惨白的月光下冷笑,雪白的虎牙露出来,与红唇相互映衬,牙尖好像闪烁着寒光,“那我猜对了。”
对面几个特警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凌焕揪着那个已经快要窒息的可怜虫,一步步向他的队友走去。
双方一进一退,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就这样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眼看着被挟持的同伴就要窒息而亡,那几个特警终于妥协了。
实际上,凌焕猜测的实验室和体育馆距离并不远。只是它的占地面积过于谦虚,被体育馆的阴影笼罩起来,就显得极为不起眼。
他们几个人停在RB-86专项实验室前面。
“就是这里了。”特警说道,“你可以放人了吧?”
凌焕看着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门,目光好像穿透了它,望向更深处。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可能是疲惫,可能是北汶太干燥了,可能是风太紧,又或者可能是……
最后一个答案,他不愿意想。
他的牙关咬紧在一起,不敢松动分毫,否则他的眼睛会被液体整个浸润。
门内实验室里,被关在观察室当中的变种人已经彻底疯了。
他撞不开坚硬的封锁,双手以令人恐惧的力度抓挠着玻璃,指甲生生被向后折断,连皮带肉都被掀了起来。十个手指的指尖早已鲜血淋漓,在玻璃上划出了无数杂乱的血痕。
他张开嘴尖叫,即使声音被玻璃削弱了大半,传到人的耳朵里依然如同指甲搔刮黑板,让人全身汗毛倒竖。
他的眼睛里的血似乎流干净了,只有透明的如同普通人类的眼泪一般的液体在扑簌滚落。他拼命地拍打着、敲击着,整个实验室都跟着玻璃震颤。
女助手与RB系列病毒的感染者朝夕相处若干天,却从未见过这阵势,早就被吓得抱头鼠窜,躲进了桌子底下。
其他实验员也坐不住,手头的事情完全丢了心思,纷纷聚到了一起,往远离观察窗的地方站。
一直沉住气观察他的阿诺本人心里也发了毛。
这个变种人在过去的三周里很少暴躁,偶尔表现出攻击行为,也不甚严重。因此,这毫无缘由的疯狂才会更让人害怕。
难道实验失控了?
就在这时,观察室玻璃外面的警报骤然响起。
“博士,快走!”阿诺的另外几个助手慌忙冲上来,拽着他的胳膊,“玻璃可能要被撞坏了!”
“不可能……不可能!”阿诺的双眼睁得快要裂开,他喃喃地说着,“不会的,这是最坚硬的防护玻璃,怎么会被撞开?”
女助手被同门从桌子里拉出来,一边护着头一边劝他:“教授,我们快先撤吧!”
不等阿诺发令,一众研究员就拔腿向门口冲。阿诺的助手见状,不管阿诺同不同意,立即架着他向外跑。
女助手跑在最后,她一直感到如芒在背,身后好像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失去控制般地回头看去。
在不断蹦出火花的观察室内,变种人身披浅绿色的灯光,逐渐滑跪在地。
他的胸口急速大幅起伏,但他仍然保持着双手举起,贴紧玻璃的姿势。
他的眼框里,眼球是浸了血的全白色。因为看不到瞳仁,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正在看着哪里。
可是她的直觉分明能确定,他之所以微微偏过头,就是为了看她所在的方向。
她捂着心脏转回头,拉开了实验室唯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