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理由来拒绝了,只好放任她跟着自己。两人同行的气氛开始有些诡异,诡异的沉默……
尽管秦草追了他这么久,但是这样平心静气地独处时间却是从未有过的,一时之间竟是让她有一些小小的害羞。
直到到达朱雀峰,这种尴尬的境地才有所缓和。但是这种缓和只是变成了从开始时尴尬地同行,变成可以比较自在地开始才岭暗花。
反正王富贵依旧是有些闷,可能也不觉得有什么话题可以和这个疯狂地秦师妹交流。秦草看他还是一副疏离冷落地模样,她有些气恼,更有些委屈。
自己从认识他至今都很积极主动,粘在他身边,可他好像一点也不领情,甚至都不敢看自己。有时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很恐怖,不然他怎么会连直视自己都很少。
心中不舒畅,手上的动作自然划水,人家采花轻柔优雅,而秦草却是在蹂躏花朵。胡乱地将采下的岭暗花塞入背篓,秦草还是憋不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全程无言,真是来帮忙吧?
正打算上前又是一番质问,可刚迈出第一步就依稀想起了某个妖女和自己说过:撩汉最重要的就是“示弱”,你要表现的弱小,激发他的保护欲。
她偷眼看了一下,确定了那个呆头鹅没有注意到自己,索性“啊呀——”地大叫出声,表演起非专业性假摔。
王富贵被她的惊叫吸引,回过头就看到了秦草浮夸地演技。只见她跪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脚踝,脸上痛苦地表情过于夸张反倒是很不真实。尽管怀疑她是假装摔倒,但是良心驱使他还是上前耐心询问道:“怎么了,秦师妹?”
“我摔了一下,脚腕处好像崴到了。”她撅起小嘴,做出一副很痛又很委屈的模样,声音是以往未曾有过的娇憨,与之前刁蛮任性的模样相去甚远。这样的表现倒是让他怀疑或许是自己想错了,这位秦师妹可能是真的崴到脚了。
“我看看。”说着便弯下身来打算查看脚裸处的伤势。
秦草自是不会给他看,立即那另一只手挡住他伸过来查探的动作,连忙解释道:“没事就是经络不通而已,师兄不必看了。”
王富贵看见她脸上泛起的可以红晕,以为是男女授受不亲,她怕是害羞了,心下十分新奇。原来这个直率到令人不适的师妹也会有害羞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什么都敢说敢做的女子。
“这样吧,我背你先回去,让医仙治疗一下。”
秦草有些隐隐的期待但又有些失落,期待的是他们还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失落的则是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独处的机会,自己却弄得把这样的时光缩短了。于是,纠结了一秒,犹豫地望了一眼他的背篓:“你不继续采花了吗?”
他有些诧异于她的问话,一直以为她是一个被人宠坏的大小姐,没有多少同理心,更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今日这一段倒是还真的有些出人意料。他笑了笑,温和地道:“不用,先把你送回去,剩余的工作也不多,我而后再来即可。”
秦草是第一次看他对自己笑,他对于自己一直避之而不及,哪里有见过他对自己笑过。原来他笑起来嘴角会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原来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里仿佛有微光,原来一个如此普通的笑也可以让自己悸动不已。
王富贵见她一直傻愣愣地盯着自己,也不动作不说话,有些奇怪:“怎么了?”
秦草回过神,非常坦率地回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因为太好看所以愣住了。”
她如此直白不加修饰的赞美出口,说话的本人丝毫不觉得有何羞涩的,然而听这话的王富贵却落了个脸红。他轻咳一声,伸出手道:“走吧。”
秦草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迟疑了半晌,咬了咬牙摇头拒绝道:“没事,你先把任务完成吧。我在这等着就好。”
王富贵对她的拒绝毫无预料,突然对地上这个娇小姐有些刮目相看:“你真要等着?”
秦草使劲地点点头:“正事要紧,你先忙。我等了那么多次,也不差再等等。”
她这话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但仔细看她的神色不似有心,这倒是让原本并没有很多愧疚感的王富贵开始有点自责。人家秦师妹好歹是个孩子,这么有勇气,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推辞,让她一等再等。实话说,是有些说不过去。
“好。”王富贵一口答应下来,迅速利索地开始继续干活儿,但这次他的动作比先前却是快了不少,有些赶进度的意思。
秦草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欢快地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今天他们之间的对话应该是最多的一次,他从未对自己说过那么多话,还关心自己。
坐了一会儿,他还没有完成,她便趴在地上托腮看着他的身影,仿佛能在这里安静地看着他也是件很美好的事。
传音符是制符组孝敬掌门的。她懒的时候连屋也不出,叫人送饭都用符咒。无形中运用得熟练无比。说完该说的,把符纸叠成一张纸鹤,施术让其飞到卧室内的桌上,又闲闲的闭上眼睛,吹拂着初夏的夜风,把决定前后再想了一遍,确认没有大麻烦。便打算起身。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便眼皮沉沉,脑袋也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最后还是困地睁不开眼睡着了。
当她再次张开眼睛,身边早就不是原先所在的满是岭暗花的山谷,而是一处山洞,四处摆着儿臂粗的牛油大蜡烛,山洞中央放着胡乱地摆着许多腐臭的东西。而自己的手臂和脚上也被一根粘乎乎的东西捆住,封印住了体内的灵力。
这种摆设,这种气氛,这种情况,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了这个地方比较危险。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缓缓地走到她的身边,而伴随他靠近的是一股难闻的尸体腐烂的恶臭。最终在她面前出现了一张破碎不堪的人脸。不,准确来说是一张皮。
因为她清晰地看见在那张脸的后面有红雾若隐若现,他用一种看死尸的眼神看着她,逐渐扯出一个笑容。
只不过由于人皮已经开始腐烂无法很好地贴合,导致这笑容只能扯出一半挂在脸上,好不恐怖。他冰冷的毫无温度的手指抚上秦草的脸庞。纵使秦草平日里胆子再大,此刻在此情此景此人的结合下,也不由地毛骨悚然起来。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讽刺,道:“不知道这幅皮囊能撑多久。”
“你要做什么?”她惊恐地问。
“当然是要你的皮。”那人笑得裂开了嘴,露出了一口阴森洁白的锋利獠牙,如同阴间恶鬼,“你放心,不会疼的,我不会活剥你的皮,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交出你的皮。”
“你做梦!”秦草大喝一声。
这种没有实质性伤害的威胁当然对他不起作用,类面无表情地将一股灵力注入秦草的脑海。顿时,一些不美好的场景在她的脑海内不断浮现,重复的放映着。
她曾经的“母亲”每日对自己的冷眼相对;她窥视到的秦如烟完成任务有功,受到了“母亲”的青眼;秦如烟关注着慕归秋的眼神;王师兄对自己的避而不及,对他人的温和相待……
一幕幕像是魔咒般,在她的眼前反复出现。让她原本害怕的心情被一种奇怪而异样的情绪取代。酸涩在心间荡漾开,她开始嫉妒这些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这种情绪就像是一朵毒花,一旦出现在自己的心中就迅速在自己心中扎根,壮大……
“嫉妒吗?”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悠远而沙哑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秦草脑中虽然被类催化的情绪所占据,但心中却十分清楚这是他的陷阱。仅存的理智,让她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类的声音继续传来:“想要这些自己所不具有的都轻松得到吗?”
秦草内心开始出现动摇,可依旧挣扎。
见自己的诱导对秦草没有奏效,他开始了更换了策略。秦草的脑海中的画面逐渐消失,但很快,又更加生不如死了,被各种各样的幻象所缠。
她进入了苛刻的修炼和残酷的战争,各种被自己杀死的敌人纷纷化为魔鬼反噬,又杀得她体无完肤。
秦草一向固执,这样的痛苦并没有击垮她,抗争之下,她只觉得从心底烧起一把野火,带来无穷无尽的痛楚,从骨头缝里。从每一处经脉中都似冒出火星,灼烧得连死亡也变成一种奢侈。偏偏周围又冷得很,似乎置身于万年不化的寒冰中。
极冷与极热,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却交替折磨着他。寸寸凌迟。令她觉得身坠地狱,永世也不得超生。紧接着周身又出现了一团火焰,眼见着就要冲向自己,没有了灵力的她只有没命地奔跑,仿佛只要跑赢了这团火焰,自己就能得到解脱。她的四肢在奔跑中一截截折断,那疼像是万千钢锥不断的、重复的穿透他的肉身。而有个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萦绕着:“很痛苦吧,只要舍弃了这幅皮囊,你就解除了这些痛苦。”
“秦师妹,别答应他!”就在她答应献出自己的皮囊时,一个焦急的男声从远方传来,有着奇异的安定力量。就像一汪清泉,浇灭了身后追逐自己的火焰。